蔣才人被皇帝下令待在錦華樓靜養(yǎng)的事情,并沒有在后宮中引起太大的波瀾。第二天,沈茉云去昭明宮請安時,蕭皇后也只是平靜地說:“蔣才人身體抱恙,太醫(yī)說要靜養(yǎng),皇上心疼蔣才人體弱不堪勞累,便免了她今后的請安,讓她在錦華樓好好養(yǎng)身子。你們也記住了,沒事就別去打擾蔣才人。”
“是。”眾人心知肚明,這位蔣才人,怕是再也翻不起身了。
新進(jìn)的宮嬪或許還會對蔣才人的命運心生悚栗,一個月前,蔣才人是何等的受寵,連柳貴妃被她落了一回面子。而現(xiàn)在呢?一道口喻,曾經(jīng)風(fēng)頭無兩的蔣才人卻被貶至塵埃,再無出頭之日。帝王無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直到此刻,她們才真正地感受到后宮里面的殘酷。
至于柳貴妃、張德妃、朱修儀等隨侍皇帝多年的老人,卻是見怪不怪的樣子,就連聲音溫柔得可以沁出水的江充儀,眉毛都沒未動一下。這位現(xiàn)今坐在皇位上的永旭皇帝,可沒有先帝那般心軟又多情的性格。早在東宮之時,隨著這位主兒的喜怒不定,早就不知有多少紅顏被遺忘在角落了。
沈茉云微微低頭,一臉若無其事地用帕子擦拭著額角并不存在的汗珠,心中卻在慶幸沈家家世還算不錯,父親在皇帝面前也能說得上話。否則,她肯定會跟蔣才人或者秦良人一樣,入宮之際就要費盡心思地算計著,哪能這般自在,雖說她現(xiàn)在的日子也不算很舒服,但總比其他新進(jìn)宮的低位宮嬪要好得多。
蔣才人的事就被這么掀了過去,為免氣氛過于僵硬,高賢妃忙岔開話題,“淑妃妹妹,你那支蝴蝶穿花顫枝金步搖可真好看,瞧那只蝴蝶,幾亂可真得恍若會飛出來似的。”
沈茉云笑了一下,不經(jīng)意地動了動脖子,從花蕊中間垂下來的長長流蘇隨著她的動作輕輕顫動起來,姿態(tài)唯美。她道:“這是我入宮之前,家兄送我的禮物,難得還能入了賢妃姐姐的眼。”
朱修儀經(jīng)過上一回被皇后警告后,語多有收斂,不過心里還是有些不憤,聽了沈茉云的話后,她不由得笑道:“淑妃姐姐的那只金步搖,我記得去年就已經(jīng)見我堂妹戴過,這是京城里的老字號福寶銀樓昔年所出的舊款了,怎么淑妃姐姐還這般愛若至寶?莫非尚服局的人還沒送上新的首飾頭面給淑妃姐姐挑選嗎?才讓您連這些破舊的東西都舍不得換,用它們來充門面?”
“尚服局早就將東西送過來了。只是,這支步搖,是我兄長送我的生辰賀禮,意義不比其他。平日也是放得好好的,可是不知怎地,今日宮女無間中就將它翻了出來,這才想著戴上,以勉兄長憐我之情。想來修儀妹妹家中一定是兄友弟恭、姐妹情深,所以妹妹才會覺得這般無所謂,真是讓你見笑了。”沈茉云一點都看不出生氣的跡象,反而笑意盈盈地說著。
見笑什么?見笑沈茉云他們兄妹感情極好?朱修儀一陣氣結(jié),她在家時,因為性子嬌縱,兄弟姐妹都不愿意接近她,直到她進(jìn)入東宮服侍太子,吃了不少悶虧后才學(xué)會為人處事的道理,也慢慢地明白家族對她的重要性。只可惜晚了,再加上她又不是得寵的妃子,因此家中兄姐對她甚是冷淡,這讓朱修儀悶氣了一場可是又毫無辦法,她人在宮中,可是也需要家族在外面的支撐。在這后宮里,認(rèn)為靠著皇上的恩寵就可以無所畏懼的女人,是很難笑到最后的。蔣才人就是一個擺在眼前的前車之鑒。
朱修儀正想開口繼續(xù)諷刺幾句,不想蕭皇后卻先一步說道:“你們兄妹情深,也不失為一樁美事。”說著,神色淡然地看了朱修儀一眼,后者才頗為不甘不愿地閉上了嘴。
沈茉云繼續(xù)微笑道:“皇后娘娘過譽了。”眼中卻略帶得意地朝朱修儀的方向瞟了過去,那神韻,頗有幾分居高臨下的味道。
朱修儀看得心頭又是一陣冒火,可是在蕭皇后的長年威壓下,倒底還是不敢作聲。
張德妃看到朱修儀眼中的怒氣,嘴角不由得一翹,當(dāng)年柳氏得寵,為了分薄皇上的注意力,皇后便尋來了朱修儀薦給了皇上。一開始,朱修儀倒也真得了一段時間的恩寵,可惜她性子驕蠻,好幾次惹得皇上不悅,而皇上從來都是被人哄的,又豈是會掉過來哄人?新鮮過后,她也就被皇上拋在了腦后。若非有皇后一直扶持,這九嬪的位置哪能輪得到她來坐?
這時,在沈茉云印象中一直是醬油狀態(tài)的蕭婕妤卻是出乎意料地開口了,從其他妃嬪的表情來看,對此似乎也很感到意外。
蕭婕妤長相甜美,微微一笑時,左頰會露出一個淺淺的梨渦,她用手輕撫了一下腰間的佩飾,道:“淑妃姐姐與令兄長手足情深,著實讓妹妹羨幕。幸好妾入宮以來,一直得皇后娘娘照撫,才可稍稍緩解思家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