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容是事事親問,件件過目,生怕兒子的婚禮上會有一點兒差錯。
沈茉云同樣不輕松,先是置辦嫁妝,然后是皇帝賜下來的田莊宅子,最后是封邑收入,光這三樣來造冊點校,就夠她忙的了。另,大齊公主出降后,是要設公主府的,并同駙馬一起住在府中,所以這公主府的長史和府令,并不能馬虎,得好好挑選幾個知根知底的可靠人。
這一忙碌,卻是讓沈茉云對其他事兒顧不上了,以至于當陸選侍來到長樂宮,對她進“顧美人曾向皇上多次暗示嬤嬤們對她嚴厲無禮”時,正在跟數字奮斗的她差點回不過神。
“你說,顧美人曾經多次在皇上面前,有意無意地暗示嬤嬤們教她規矩時異常嚴厲?”沈茉云端起參茶喝了幾口,這才緩了過來,有些驚訝地問道。
陸選侍恭敬地低著頭,說道:“妾不敢有所隱瞞,確是如此。”
這幾個月來,朝堂還算平靜,戰事結束了,就是還有些收尾工作,也花不了太多的心思,于是皇帝在后宮走動的次數比起之前又多了上點。而新寵顧美人歌舞出眾,極得宇文熙喜歡,時不時就會去玉照宮,命她舞上一曲。
延慶宮就在玉照宮的旁邊,偶爾陸選侍在延慶宮待得悶了,會去玉照宮的東側殿去找平日里與她還算談得來的王肅儀,聊個天解個悶什么的。去的次數多了,也會遇上皇帝一兩次,只不過那時顧美人正伴在皇帝身邊,陸選侍想有啥動作也難,便歇下了心思,不想無意間卻聽到了顧美人在皇帝面前暗示嬤嬤們曾奉“某人”之命對她刁難不已。
陸選侍本就有向沈茉云示好的心理,一琢磨,再留意多幾回顧美人的行,確定她的話語中確實是有著類似的意思后,就來了長樂宮。
她說道:“妾聽了她說話好幾回,便察覺出了其中的不對勁。顧美人是皇上從宮外親自帶回來的,雖出身低微,可心氣不小,若說她只安份于小小一個美人,這話妾實在不敢信。妾記得,顧美人初入宮廷之時,是淑妃娘娘您親口說讓她入住掖庭,并安排了嬤嬤們去教她宮中規矩。萬一皇上要是信了她的話……”
沈茉云嘴角微微一勾,放下手中的瓷碗,語調輕柔:“如果皇上真信了顧美人的話,那依陸選侍之見,皇上會對如何待我呢?”
這個陸選侍,腦子倒是轉得快。
陸選侍抬起頭朝沈茉云看了一眼,心知這是沈茉云在對她的試探,心思急轉,一咬牙,道:“妾身淺見,無論當初顧美人在掖庭有沒有受過委屈,都已經是事過境遷。真相如何并不重要。可只要皇上信了顧美人的話,那么事實的真相就是顧美人在掖庭時確實是受了委屈。妾不敢懷疑淑妃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只是……淑妃娘娘,您可曾聽過,三人成虎?”
沈茉云微微挑眉,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笑吟吟地說道:“陸選侍在家中時,可是讀過書?”
陸選侍神情一黯,道:“家母未去世前,曾教過我幾年。”
沈茉云有點意外:“哦!難怪,聽你說話,甚是伶俐。”
“謝娘娘夸獎!”陸選侍福了一禮,心底還是有些不安,不由得試探性地問道:“娘娘,顧美人那兒……”
手指輕敲桌子,沈茉云淡淡地說道:“難得今日與你說話投機,我這兒正好有幾匹云錦,顏色鮮艷,正適合你,一會兒帶回去裁幾件新衣試試。”停了一停,又道,“還有,你說的這個‘三人成虎’的故事我很喜歡,趕明兒,我一定好好謝你。”
陸選侍意會了,說:“娘娘好意,妾身卻之不恭了。”
沈茉云“恩”了一聲,端起茶碗道:“陸選侍可還有事兒?”
陸選侍識趣地起身,正想告辭,不經意又想到了一事兒,便道:“還有一件小事兒,本不想說來擾娘娘心神,可妾想了想,又覺得無甚大礙,索性還是說了吧。并不是什么了不是的事兒,您聽聽就是了。”頓了頓,順了一下思路,才說,“這一個多月來,秦容華和陳麗儀,是越發親密無間。而小羅美人,則是與昭容娘娘,吃了幾次茶,相談甚歡。”
沈茉云微點頭:“確實不是什么大事,但你也有心了。紅汐,替我送送陸選侍。”
“是。”
目的達成了,陸選侍向沈茉云屈膝行了一禮,道:“恕妾身告退。”禮畢,便轉身離開了長樂宮。
待陸選侍一離開長樂宮,沈茉云的臉色立即沉了下來,剪容亦是皺眉道:“娘娘,顧美人在皇上面前這般說話,時日久了,皇上就是口中不說,心里也會懷疑的。”
沈茉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三人成虎啊,真是再準確不過了。沉思了一會兒,她道:“幸好這事兒知道得早,應對起來倒也不難。”忽然一笑,“真沒想到,陸氏,倒是個聰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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