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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苒這邊才搞定房子的事,那邊蘇沫又請她幫忙。
不得已又向公司請了半天假,到醫院門診找到蘇沫母女和小孩的奶奶,拿了病歷和診斷書,同去后面的住院部大樓。
這還是她婚后第一次去醫院找陸程禹。
去之前打過電話,意料之中沒人搭理,看時間,大概是在查房。
蘇沫臉色發黃,眼眶浮腫微黑,像是數日來操心著急的緣故,也沒什么心思說話。
懷里的孩子倒比做母親的看起來好些,轉著溜黑的大眼珠兒四處瞧。
涂苒輕輕撓了撓她下巴頦,小家伙便咧開嘴笑,小手晃來晃去的掙著讓她抱,只是嗓間依舊呼哧作響,過一小會兒就是一陣猛烈咳嗽,直咳得滿臉通紅,喘不上氣。
蘇沫忙輕拍女兒的背,兩道秀氣淡眉不自覺地擰緊。
她昨晚一宿沒睡,今晨又起了個大早,和佟瑞安商量了,就約上婆婆,帶著女兒排隊拿號,專家門診的號貴了點,但極為搶手,輪到她時,前面已經過了三四十人。
那位中年女醫師對著哭鬧的孩童已經滿臉麻木,開起處方來像工廠流水線上的女工,不假思索。期間還接了數次電話,可能才買了新房,正在和誰商談裝修事宜。一旁等候多時的孩子家長卻也無半點怨,個個斂眉順目,陪著笑臉。
蘇沫也是不敢催促。
女醫師擱了電話,抬眼看了眼蘇沫:“什么情況?”
蘇沫等了半日,早已心急火燎,口不擇:“江教授,我孩子前幾天在您這里看了,開了幾針吊瓶,還是咳,昨晚又吃了您開的藥,像是咳得更厲害了些。”
女醫師冷笑:“吃了我開的藥還病重了,這里這么多家長,他們的孩子一直在我這兒看病,還沒人說過這樣的話。你這么大的人,怎么連話也不會說呢?”
蘇沫立即紅了臉,當下就不語。
佟老太瞪了兒媳婦一眼,轉臉對江教授賠笑:“她向來不會說話,現在也是急糊涂了,這針也打完了,您看是不是再開幾針呢,真是麻煩您了。”
江教授不搭理,依舊冷著個臉,拿聽筒在孩子的背上聽了幾下:“這小孩體質太差,感冒引起肺炎,肺炎引發哮喘。”
蘇沫和佟老太頓時傻眼:“那怎么辦?”
江教授說:“怎么辦?我是看不好的,去住院吧。不過現在生病的孩子多,一直沒床位,你們去別家問問。”
兩人抱著孩子往外走,佟老太埋怨兒媳婦:“你剛才當著那么多人,把醫生給氣著了,現在也不給我們看病,吊瓶也不開,你說怎么辦?”
蘇沫小聲說:“要不去兒童醫院吧?”
佟老太不耐煩:“那么遠?我一會子還要回去做飯,囡囡馬上就放學了。”佟老太嘴里的囡囡,是佟瑞安哥哥的孩子,佟家第一次得的孫女,從出生就跟在爺爺奶奶身邊,佟老太沒有女兒,因此視若珍寶。
蘇沫低著頭不吭氣,想了半天,忽然想到了涂苒,于是說:“要不您回去,我一個人就行了。我有個同學的老公是這里的醫生,看他能不能幫一下忙。”
佟老太看她那模樣,嘆了口氣:“你不行,還得我和你一起,別又說什么話把人給得罪了。”罷了,就敦促著兒媳婦趕緊跟人聯系。
涂苒見到陸程禹的時候,他果然在查房,身后跟著好幾個年輕恭謹的實習生和護士。陸程禹行事嚴格細致,白衣隊伍所到一處,那里便非比尋常的安靜和嚴肅。
他偶爾回頭詢問,辭溫和冷靜,邏輯嚴密,學生若是準備不足,語間難免閃爍,他總能迅速給予回應,并且一針見血,完了也不刻意批評,卻使人自覺羞愧。
很多時候,他似乎更愿意傾聽病患的訴說,每當這會兒,年輕的醫師,嘴角揚起淺笑,用目光鼓勵對方,耐心而專注。
病床上一位老者抓住他的手道:“陸醫生,我感覺自己好多了,你看,你看,我可以下地走路啦,”他一邊說著一邊努力地從床上站起身,并且示范性的往前挪動步子。
陸程禹點頭道:“趙老,我想過個兩三天,您就能回家帶孫子了。”
老者不由笑逐顏開。
陸程禹見老人一只腳上鞋帶散落,極其自然地蹲下身去,替他系好。身后一群人投來驚訝的目光,老人略顯無措,連聲道謝。主治大夫從容地站直身子,溫和地笑笑。
一位中年婦人忽然探過頭來問他:“陸醫生,我想問您一件事兒,您有對象嗎?”
旁人憋不住笑出了聲,那婦人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給人介紹一下……”
陸程禹笑道:“阿姨,我早了一步,去年結的婚。”
婦人拍著腿嘆道:“可惜了,我早一年來住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