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說:我這個人,遇到事情總是猶豫不決,想法很多,為自己,也為別人,很難下定決心。所以只好趁著一時沖動,在短時間內順著自己的本意行事,把該說的話說絕了,封住退路,這樣才不會回頭。
她說這話的時候正在熨衣服,手里的動作嫻熟細致,嗓音低低柔柔。
孩子吃了點輔食,在里間的小床上午睡。雷遠坐在沙發上喝茶,他身上穿著蘇沫從衣櫥里找出來的男士襯衣,他自己的衣服被她拿去用水濯了一下,再拿電吹風吹到微干,最后用低溫一點點的熨燙。雷遠注意到,蘇沫把一塊干凈毛巾折了四折,鋪在襯衣下面,衣服釘上扣子的位置也是朝下,然后從反面熨燙,不多時,衣服平整如新,看不出一點痕跡。他覺得這個方法挺好,心里想著回去和老媽說說,別總把襯衣前襟熨得坑坑洼洼。
蘇沫拿起襯衣輕輕一抖,遞過來。
雷遠接了,去到浴室,把貼身的衣服換上,再出來時,就見她把西服也熨好了。
蘇沫順手拿起西服幫他套上,又往沙發上瞧了瞧:“領帶呢?別忘了?!?
“今天沒戴,”雷遠伸手去整領口,頸后的衣領弄來弄去就是掰不平整。
蘇沫踮起腳,手指順著他的襯衣領子往前捋了捋,然后在他的鎖骨下方隔著衣服習慣性的一拍,力道極淺:“好了,”她話音落下,手里動作也戛然而止。兩人都是微微一怔,蘇沫往后退開,略低了頭,心知自己方才失態,不覺微紅了臉。
適才的舉動實屬以往留下的后遺癥,佟瑞安先前穿正裝上班的次數不多,她卻偏愛看他西裝革履的模樣,給他買的衣物里也是襯衣,西裝外套居多,從衣物清洗熨燙到系領帶整衣領全經她一手打理,適才恍了神,又像回到從前。
雷遠低低咳了一聲,雙手抄進褲兜,腦袋里轉悠著想說點什么,眼神卻飄到墻上掛著的大幅照片上。一雙青年男女,背靠著坐在綠油油的草地上眉開眼笑,小日子看上去甜蜜和美。
蘇沫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淡然笑道:“這照片一洗出來,我媽就說兆頭不好,說沒見過誰這樣拍婚紗照的,兩人背對著背,背道而馳?!?
雷遠笑笑,瞄了眼照片又看了看她:“你沒變什么,”他伸手拎起沙發上的公文包,“我得走了,待會兒還有點事?!?
蘇沫心里感激他,又不知如何表示,只好說:“剛才在樓下飯館點的菜,還沒送上來,要不你再等等,幫了忙還叫你餓著肚子,那怎么好意思呢?!?
雷遠走到門口換鞋:“不等了,再等就吃晚飯了,我晚上有飯局。”出了房門,他又回頭說了句,“太沒創意,拍個照片還要山寨kappa?!?
蘇沫“噗嗤”一聲樂了,雷遠沖她擺了擺手,轉身下樓。
到了樓下,他不由伸手去摸脖子。剛才蘇沫給他整理衣領的時候,手指尖不小心滑過他的后頸,他當時也沒覺得如何,這會兒心里倒有些異樣的受用,仿佛那一抹滑軟柔膩余溫猶存,可是摸來摸去卻是自己的粗糙老皮。
他吸了口氣,旁邊小餐館的油煙味撲面而至,忽而就想起她頭發上有種香香的味道,遠不及女士香水那般熱烈,卻是一種暖暖的若有似無的女人香,像從指縫間漸漸滑落的一掬溫水,又像是豐腴女人的肢體柔若無骨。
他轉念一想,多半是好幾個月沒碰過女人,正處在發情的邊緣,這會兒受了點刺激,難免心蕩神搖。
雷遠原本出來辦事,這會兒眼見時間不早,事也沒辦成,干脆打車回所里。一個人靜下來,覺得無聊,想來想去就又給陸程禹去了個騷擾電話,問問他早上沖著自己的無名之火是什么意思。
這次,陸程禹在電話里倒是平靜的很,也正好在開車,又正好趕上堵車,耳朵里塞了藍牙,附和著同他閑扯。
雷遠在這邊笑得賊眉鼠眼:“我思來想去,終于想起來,你早上情緒不對只有一個原因,李初夏后天大婚,這回人家是玩真的,你小子沉不住氣了。”
陸程禹說:“滾一邊去?!?
雷遠嘆道:“我有時候就想,要是有一天,關穎忽然挺著個大肚子站在我跟前,肚子里懷著別人的孩子,我指不定有撞墻的沖動。所以老弟,我特能理解你,自己以前喜歡過的女人即將上了別人的床,那滋味真是說不清道不明,不是難受兩字能夠形容的。哎你說,這是不是咱們男人的動物性,但凡用過的,就算不要了,也不愿意別人碰?!?
陸程禹說:“我有時候也在想,當初關穎怎么就看中你丫了,難怪人四年都不回,估計是想通了。”
雷遠笑嘻嘻的也不著惱:“她不回,就算找了人,我也看不見,眼不見心不煩,哪像你丫,一個醫院里上班,就在跟前杵著,聽說她未來老公還是你們科室的,嘖嘖,這姑娘就是想膈應你到底啊,也對,誰叫你丫始亂終棄的?!?
陸程禹沒答話,過了會兒才說:“周六我不去,你幫我隨個紅包,和你的一樣多就成,下次見面還你?!?
雷遠問他:“怎么?怕自己臉上掛不住?還是你老婆不讓你去?”
“不是,”陸程禹想了想,“有些話以后別瞎說,都有家有口,讓人誤會不好。”
雷遠嗤笑:“你正經?!?
陸程禹沒接他這茬,他想起件事:“你那些小女友過生日,你一般送什么?”
雷遠答:“花,衣服,首飾,包,泰迪熊,是個女人都喜歡。誰生日?”
“孩子他媽?!标懗逃碚f,“你那些小朋友都未成年,你也就能騙騙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