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沅叫她這話說的嗆了一聲,拿帕子按住嘴角拭去茶漬,偏了頭問她:“什么叫好與不好并不相干。”
這地方嫁人就是一輩子的事兒,似她們這樣的出身最是尷尬的,讀書習字詩書琴棋,拿出去比都不會差了,可只因著出身,高的別個不會要,低的又嫁不了,能選的也不過就是大官家里的庶子,或是小官家里的嫡子。
看著模樣,只怕還是嫁高門庶子更可能了,明蓁是親王妃,明芃嫁回梅家去,梅季明雖則排行在后頭,卻是實打實的族長嫡子,明潼更不必說,往后就是侯夫人。
這三個把門檻兒抬高了,后頭妹妹們卻因著出身所限結不成這樣好的親事,門第太低又瞧不過眼去,也只好往高門庶子里頭去尋了。
“可不嘛,咱們已經算好了,你看看靜貞的娘,我的天!這一年到頭要忙多少事兒,靜貞的意思還不明白,還不是家里沒個幫襯的,婆婆不肯幫姑子不肯幫,不就都堆到她頭上了。”明洛往桌上一撐,頭擱到手掌上,歪看著明沅:“要是我來,定要擇那婆母軟和小姑斯文的人家。”
明沅知道明洛的意思,無非是想找個家里人好事少的,卻還忍不住逗她:“要是他生的鼻子朝天,滿面絡腮胡子呢?”
明洛才還信誓旦旦的說“同他不相干”,聽這一句“嚇”了一聲,人也歪不住了,坐直了眨巴眨巴眼睛,嚅嚅說道:“思慧生的小巧,她哥哥,總不至太難看的罷。”思慧是嫡出女兒,程夫人家里有兩個兒子要說親,一個是嫡子一個是庶子,若是庶子,誰知道生的什么模樣。
明洛立時又愁起來,明沅看她為著這么一樁八字兒都沒一撇的事情愁的哀聲嘆聲兒,連炸上來的梔子花都不肯吃了,滿心滿眼的想著要是嫁個丑漢可怎么辦。
明沅再忍不住“哧哧”笑起來,帳冊也不看了,坐到她身邊去,叫丫頭溫了茶來,明洛心頭惴惴,捏著一只炸梔子半天咬不下一口去。
花蕊叫洗干凈了,沾得滿滿的蛋液面糊,炸的酥香,明沅就著茶水吃了一朵,捏著短短的花莖往明洛眼前一轉:“你剪的,真不吃了?”
明洛氣的捶她一下:“你這個壞東西,我才問你的呢,偏扯到我身上來了。”她一臉不放過明沅的模樣,明沅嘆一口氣兒,先問一聲炸梔子給明湘送去了沒有,再回過頭來:“你呀,還瞧不出來,太太是瞧中了靜貞呢。”
明洛初還不信:“你又混說了,靜貞雖好,可也差得太多了些。”她說完這一句,自家轉過彎來了,捂了口道:“是給澄哥兒?”
見明沅老神在在的點頭,咬了唇兒拿指頭戳她:“哪能呢,靜貞好雖好了,可她……她不識字。”連明洛都知道澄哥兒讀書用功,上回童生試未中,過不得多時又要再考,紀氏怎么也不會把腦筋動到個不識字的姑娘身上。
“若是這回過了童生試,只怕太太就要跟趙家提起來了,我倒覺得靜貞很好,模樣品行再沒什么好挑的,她娘是宗婦,她嫁進來也是宗婦,太太怕是瞧中了這個。”當宗女可不是隨便哪一家的姑娘都行的,顏家也有幾代人了,只因著子嗣不豐,成套的規矩便不完備,靜貞隨口一說,便有許多是她們自來不曾聽過的。
明洛這才點頭,卻又帶了一抹笑:“你且看罷,再沒這樣便宜的事兒,我看三嬸想的是自家娘家姑娘。”
顏麗章到如今也只一個親生女,再怎么盯著妾的肚皮就是沒個開花結果的,夫妻兩個還不死心,寺廟道觀里的香油錢也不知道舍了多少出去,看著梅氏往棲流所里頭舍米舍面,她也跟著給,這上頭很是舍得,可這許多年愣是沒音信。
澄哥兒住在老太爺的院子里,由著老姨娘照看,她一是沒這個心,二來也沒這個膽兒,都已經過繼了的,開過了宗祠,她這里出點差子,一家子還不生吞了她,看著澄哥兒是忍不得這口氣,想到那五百畝的水田就抽氣,可給都給了還能怎么著。
自家若有個兒子便罷了,既沒有打量的又是另一個主意,紀氏在過繼上頭已經插了一手了,她想的便是把娘家的女兒嫁給澄哥兒,到時候那五百畝的水田豈不是又回來了?
她心里動這個腦筋,便回娘家跑了好幾回,防著紀氏先下手,想把侄女兒接過來住,袁氏哥哥家里倒有好幾個女兒,年紀相當的卻是庶女,知道這個提出來也不會有人應,干脆咬了牙把跟嫡出女兒接了過來,姑娘已經快十二歲了,比澄哥兒要大兩歲還有余。
紀氏這頭忙著女兒的婚事,隔了一道院墻的事兒便沒功夫探聽了,連澄哥兒考童生要預備的禮都交給了喜姑姑接手,列出單子來再給她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