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韻萱回到車上,忿然抬手,掃落儀表臺上的紙巾跟香水瓶。
想到自己所受的侮辱,雙手死死攥緊方向盤。
小人得意!
陸韻萱勾起唇角,怒極反笑,靠陸家接濟才能活的寄生蟲,居然還翻了天!
傍上個郁庭川,就忘記自己是什么貨色!
她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沈摯沒有跟自己下樓,剛才也不在病房,拿手機撥了他的號碼。
電話打通后,卻沒有人接。
再撥,對方按掉。
陸韻萱還想繼續(xù)打,先接到婆婆的電話。
沈母今天沒課,剛好同事要去買房,之前在學(xué)校提過幾句,對方打了電話約她一塊,這會兒正在小區(qū)那邊,看上一套650萬的別墅,想讓兒媳婦過去看一看。
“媽,我公司有點急事,現(xiàn)在恐怕走不開。”
陸韻萱握著手機,很是乖巧,難掩語間對婆婆的討好。
沈父沈母是大學(xué)教授,行事上也是干部做派,特別是沈父,不怎么喜歡她這個兒媳婦,和沈摯結(jié)婚后,她才知道,沈父本想讓沈摯娶他一個世交的女兒,對方父親是國稅局的副局長,現(xiàn)在已經(jīng)高升,遠比她這種暴發(fā)戶出身來的靠譜實在。
暴發(fā)戶,就是沈父對她家的評價。
這趟回國,沈父對她更是沒好臉色,旁敲側(cè)擊地問過她陸家的生意問題。
沈母聽到她說不能過去,當下有些不高興,語氣也冷冷淡淡的:“那你忙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媽。”陸韻萱喊住要掛電話的沈母:“我看了看,手頭的事也沒剩多少,這樣,你把地址告訴我,我忙完就過去。”
沈母的態(tài)度好了些:“就是城南的西山別墅,我瞧著戶型朝向都很好,是兩幢別墅相接的,我那同事說了,如果你跟沈摯買的話,剛好兩家人做鄰居,具體等你過來再說。”
掛斷電話,陸韻萱攏了攏長發(fā),心里更加焦躁。
余光瞥到包包的夾層,她拿起那張支票,叁佰萬,以前連三百塊都要節(jié)衣縮食省的破落戶,現(xiàn)在居然知道用支票打發(fā)人了!
就在這時,又有電話進來。
是公司的助理。
接起電話,助理在那邊小心翼翼的說:“大小姐,剛才南都百貨的專柜打來電話,說您幾個朋友拿走十幾件冬季新款,簽了個字就走了。”
“沒有付錢?”陸韻萱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助理聲音低下去:“因為您帶她們?nèi)ミ^,當時也沒給錢,所以……”
陸韻萱咬牙切齒的冷聲道:“都是死人么!”
換做以前,她的確不在意少幾件衣服,但如今陸家情況不好,再被這樣趁火打劫,愈發(fā)的焦頭爛額。
好不容易查到是誰,她還沒去興師問罪,對方就打來電話。
“韻萱,剛在你家專柜試了幾件衣服,版型都很不錯,我們還拍了照發(fā)朋友圈,你看到?jīng)]有?好幾個朋友問我們是在哪兒買的。”
“你們喜歡就好。”陸韻萱努力維持著笑意:“不用跟我這么客氣。”
對方又道:“對了韻萱,文娜讓我問你,這些衣服是不是你設(shè)計的,她想借你的設(shè)計圖看看,你也知道的,她很崇拜你,現(xiàn)在進她家服裝廠幫忙,急著設(shè)計出幾件像樣的衣服來。”
陸韻萱面容冷森,語氣卻很熱心:“是么?我得打電話回公……”
話沒說完,她就摁下掛斷鍵。
偏偏這個時候,葛文娟也打來電話。
“我剛剛見了馮源集團的鄧總,他是有合作的意向,不過問起了郁庭川,我看他是想搭上郁庭川的關(guān)系,你見那個小禍害的時候,順便把這事提一下,看能不能……”
“您說得輕巧,怎么不自己過來?”陸韻萱冷冷一笑。
葛文娟聽出一絲異樣:“發(fā)生什么事了?”
不等母親再問,陸韻萱掐斷電話,把手機甩向副駕駛座位。
……
宋傾城回到病房,發(fā)現(xiàn)外婆正瞅著自己,她走過去,邊收拾床頭柜上的紙杯邊道:“您總算肯正眼看我,我以為,您打算從此不再理我。”
“你是不是跟你堂姐說了什么?”外婆問道。
老人跟陸韻萱接觸不多,也知道陸錫山這個女兒養(yǎng)的矜貴,當年自己身體不行,剛巧陸錫山找來家里,考慮再三后,她把傾城送來南城上學(xué),當時在陸家,陸韻萱給她的印象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今天卻突然拿著拖把搞衛(wèi)生……
其實老人早就察覺到,陸韻萱過來是為了見自己的外孫女。
也看出,外孫女在故意為難這個堂姐。
但人心都是歪的,她會私底下詢問外孫女,卻做不出當面訓(xùn)斥自己的孩子、只為給別人臺階下的事。
宋傾城直起身:“我能跟她說什么。”
她把紙杯里的水倒進臉盆,然后丟到垃圾桶里:“您心里的天平已經(jīng)傾斜,所以現(xiàn)在看我哪兒都不對。”
老人瞧著外孫女單薄的身形,沒有其她孕婦紅光滿面的豐腴,視線落向傾城尚未顯懷的腹部,不是真的不關(guān)心:“我心里哪有什么天平,唯一記掛的,就是希望你以后能過得好。”
“現(xiàn)在這樣就挺好的。”宋傾城沒再收拾,想跟外婆好好談?wù)劊煸诖睬暗囊巫幼拢骸拔叶即蛩愫昧耍轮醒湍ヌ吮本沁呌袀€很知名的心外科專家。”
老人看著她:“你別再管我這個老太婆,年紀大了,哪個不是這樣的,先把你自己的事解決好。”
見外婆又要把話題繞到那個結(jié)上,宋傾城也沒岔開話題,低聲道:“他對我真的挺好的,您也知道他很忙,昨天還特地從深圳回來。”
老人心里無奈:“你現(xiàn)在小,知道什么。”
過了幾秒,老人又道:“我們宋家曾經(jīng)也是搞學(xué)問的書香門第,如果不是遇上文。革,何至于落魄成這樣,人丁蕭條,只剩下你這根獨苗,我昨天給老家的朋友打過電話,他們說桐梓巷那一片很快就會拆遷,除了安置房,還會給一筆補償金。”
宋傾城聽懂外婆的意思,老人家還是希望她回去余饒。
“我聽說郁家的門戶不比顧家小,家庭也很復(fù)雜。”外婆嘆了口氣:“他又有個兒子,那孩子還有殘疾,前妻家里條件也好,難保以后不會扯不清。婚姻里,女的如果降不住男的,冷暖也只有自己知道。”
宋傾城道:“他前妻在國外,這些年都沒有回來,那孩子判給了母親,我有接觸過,雖然聽不見,性格卻沒有缺陷。”
外婆問:“他知道你跟他爸爸在一起了?”
“……沒有,是很久前見過面。”
宋傾城不想在這種事上有所欺瞞,如果以后她跟郁庭川兒子相處不好,等到外婆發(fā)現(xiàn),只會更加不看好她的選擇。
“很多離異的家庭,孩子都希望父母能夠復(fù)婚,繼母跟繼子的相處,沒有你想象中那么簡單,現(xiàn)實生活里,有幾個繼母是被道好的?”外婆道:“你年紀又不大,照顧孩子沒有經(jīng)驗,聾啞兒童更容易發(fā)生意外,他那孩子來過寒暑假,出個什么事,哪怕他嘴上不說,心里指不定就跟你產(chǎn)生齟齬,長此以往,夫妻間的矛盾也會越來越多。”
宋傾城沒有說話。
老人嘆道:“我不是老頑固,不會一手捏著孩子的婚事,讓你依著我的要求找對象。要是你這個對象沒問題,我不會多說半句反對的話。我以前有沒有跟你講過,以前住咱們四合院后來搬走的許奶奶,她的女兒就是找了個離婚的男人,男方因為孩子的關(guān)系,一直跟前妻那邊有來往,等許奶奶女兒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時候,人家一家三口已經(jīng)好的跟沒離過婚一樣,她自己因此氣得沒了孩子,雖然沒鬧到離婚,但這么多年都沒有自己的孩子。”
宋傾城心里明白,外婆說這些話不是嚇唬她,是真實存在的隱患,但仍然不愿意屈服,拿話搪塞回去:“外婆,您還記不記得張愛玲寫的《傾城之戀》,外公跟我說過,我的名字就是您看完小說心血來潮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