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把何笑帶進來的女人似乎算是她們這里的主管,此時她手里拿著一本本子,在給屋內(nèi)其他幾個領(lǐng)用工具的員工做登記。最后才輪到何笑,介紹的環(huán)節(jié)非常簡單,就互報了一下姓名,然后就被安排到一個老員工的手下培訓(xùn)上崗去了。
她發(fā)到了一套拖把掃帚和一張寫著臨時證的工作牌,同時還被強行套上了和她們一樣的藍灰色工作服。跟在被分配跟著的徐阿姨后面,一手提著水桶一手提著拖把穿過東巖23層的辦公區(qū)。
那個徐阿姨在前面在惡聲惡氣的提醒她跟緊點別迷了路。而她哪里知道,這里的每一處,都是何笑看著一點點建起來的。
這幢大樓一共有三十層,雖在這個年頭已經(jīng)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兒,但在十年前剛落成的時候,卻著實可以算是當(dāng)時a市的標(biāo)志性建筑了。何笑依稀還記得落成那天的景象,父親把她帶過來看,臉上一整天都溢著洋洋的喜氣,拉著她的手在最頂層的辦公室內(nèi)俯覽整個a市,仿佛已經(jīng)把所有的一切都羈定的握在了手中。
只是時過境遷,饒是這里的建筑和裝飾風(fēng)格都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那個時候的雄心壯志以及說一不二的地位連帶著同何建剛這個名字在今天都已經(jīng)再不會復(fù)返。仿佛曾經(jīng)所有的一切都只不過是腳下大理石面上的一個模糊倒影,仔細去看的時候便全部都成了水中花,井中月。
何笑想的有些難過,心口泛起酸痛的感覺,可是事到如今即使再如何后悔,這也已不再是何笑可以力所能及的事情了。從大小姐變成清潔工,確實有些驚駭,然而其中的過程已經(jīng)磨掉了何笑所有的希望。所以當(dāng)徐阿姨告訴她自己以后的工作就是負責(zé)23樓大辦公區(qū)的男女衛(wèi)生間清潔的時候,她竟然也沒有覺得有多么無法接受。
接過阿姨遞來的刷子便撩起袖子開始干了起來,雖說這些工作被定義成了所謂的臟活,但真正干起來也不過如此。那個徐阿姨本來瞧著何笑單薄的身量愛的一直都算不上熱絡(luò),這會兒看著何笑三兩下就刷干凈了一個隔間,動作和力道都堪稱熟練,看過來的眼神也變得友善了很多。
這些同事雖也免不了會有些勢利或是欺軟怕硬的習(xí)性,但心眼卻是稱不上壞的。處了大概一個多星期,發(fā)現(xiàn)何笑瘦歸瘦,干起活來卻是一點也不含糊,也就慢慢的接受了她。
保潔這活兒累是累了點兒,卻是單純簡單的。每天除了打卡其他時間基本都不會再與其他部門的人有交集。剛開始的時候何笑還會擔(dān)憂梁墨城會不會心血來潮的再來找她麻煩,但過了一段時間就發(fā)現(xiàn),在這棟大廈里,穿著灰藍色工作服的清潔女工在這個單位里基本都是他人漠視的存在,連平常擦肩而過的員工都不會來多看她們一眼,更別說是呆在頂樓總裁辦的那一位。
這樣一想,何笑便又心安了。卻沒有想到,自己避開了梁墨城,卻碰見了另一個人。
那天何笑本在洗臉池旁邊的抽屜里整理衛(wèi)生紙,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的時候一開始還以為是聽錯了,卻不想轉(zhuǎn)頭看見的竟是蘇瀾。
因為視線的緣故,最先看見的是一雙七寸高跟鞋,再往上,才看清了蘇瀾的樣子。雖然剛從隔間里走出來,但姿態(tài)卻依然是端莊優(yōu)雅的。她本就生的好看,套上這一身剪裁良好的職業(yè)套裝,更在原本的美麗之上添了一分精明干練的氣質(zhì)。而何笑,卻再沒了從前的那種囂張和霸氣。她則是半蹲在地上,灰頭土臉的面上貼著狼狽的神色。
“何笑?!痹诖_定了面前這個人正是何笑的之后,蘇瀾臉上的笑意便又泛了上來,朝前邁了一步,站在她的正前方:“真想不到竟會在這里遇見你?!?
何笑沒有答,只是下意識的垂下了眼睛。在她認(rèn)識梁墨城的那次頒獎典禮上,她也同時認(rèn)識了蘇瀾,也同樣從那一天起,兩人的對立關(guān)系就一天也沒有改善過。
曾經(jīng),在有關(guān)梁墨城的爭奪戰(zhàn)中,何笑是勝出的一方。然而此時此刻,面對這樣的場景,就好像時間被人刻意的顛倒過來一樣,曾今的何家大小姐對著面前的這個蘇瀾,她卻已經(jīng)敗落的連笑一笑的勇氣也沒有了。
“我也沒有想到?!焙涡εΠ咽掷锏男l(wèi)生紙整理好,站了起來,憋了良久才勉強算是擠出一絲笑紋,脖頸卻依然低著,潛意識的想要逃走,但還沒有來得及移步,蘇瀾已經(jīng)當(dāng)先的走到了她的面前。
“這說明,我們倆還真是有緣分,你說是嗎?”蘇瀾的聲音自頂上傳來,妝容精致的臉上漫開了一絲冷冽的笑意,似是嘲諷,又同時流露出一種痛快。
她的眼睛亮的刺目,卻又散著冰冷的味道,她從她身邊走過,留下的味道,不知道為什么,讓她突然感到非常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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