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霧去問楚懋為何要這樣做,他只是冷冷地道:“你以為朕會喜歡殺母仇人的女兒,朕不過是喜歡看著你生不如死的活著。”
“不要,不要。”阿霧從夢中驚醒,滿頭大汗地坐起來。她忘不掉夢里頭楚懋看她的那樣冰冷陌生甚至帶著厭惡的眼神。
“娘娘,娘娘。”明心在外值夜,聽見阿霧的叫聲便跑了進(jìn)來,“娘娘,這是做噩夢了?”
“什么時辰了?”阿霧問道。
“戌時末刻了。”明心道。
阿霧這才知道,原來她才不過睡了一小會兒,大概又要一夜無眠地熬到天亮了。
阿霧喝了一口水又繼續(xù)躺下,恍惚中聽見有人說,“今晚皇上帶令柔縣主微服出宮去看燈會去了呢,我覺得令柔縣主沒準(zhǔn)兒能封皇貴妃。”
“哪有皇后還活著,卻封皇貴妃的道理。”有人刺道。
“現(xiàn)今的皇后就跟擺設(shè)一樣,怎么不能封皇貴妃了?皇后無子,只不能令柔縣主還能封后呢。”先頭那人道。
阿霧幾乎逃也似的跑走了,再看前頭,卻是一輛馬車在大街上走著。阿霧掀開簾子坐進(jìn)去,卻見里頭坐著的人正是楚懋和鸞娘。
“皇上,我還從沒逛過上京的花燈會呢。”鸞娘一臉欣喜,偷偷掀開簾子往外看,大約是察覺了自己的動作不淑女,又放下簾子,捂著嘴沖楚懋笑。
只是楚懋臉上依然沒有別的表情,然后他轉(zhuǎn)頭望向窗外,表情有些怔忪。阿霧也看向窗外,想起她小時候吊楚懋褲子的場景,這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見面呢。
至于上輩子,阿霧完全沒有去想過彼此的孽緣。大概原諒人對自己對傷害會更容易一些,反而是對自己關(guān)心的人的傷害不能輕易忘卻。
在花燈節(jié)上,楚懋給鸞娘買了一盞琉璃燈,他猜中了字謎,所以以很便宜的價格就買到了。阿霧愣愣地想,他還沒有給自己買過燈呢,他們甚至來不及一起逛一次花燈節(jié),那樣旖旎的日子就結(jié)束了。
阿霧跟著楚懋游蕩,花燈節(jié)的人流實(shí)在太多,而阿霧雖然處于離魂的狀態(tài),也不愿意從別人的身體里穿過,只能左右跳著閃躲。
一時人流涌來,鄭鸞娘伸手去拉楚懋的袖子,卻被他微微一躲,就閃開了。鄭鸞娘臉上僵硬的笑容,看得阿霧心里頭閃過一絲不應(yīng)該有的喜悅,就這樣一剎那,人群里已經(jīng)沒有了楚懋的身影。
阿霧比鄭鸞娘的身影靈活,左竄右閃很快就重新看見了楚懋的身影,見他正焦急地?fù)荛_人群往前去,楚懋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了前頭女子的手腕。
“阿霧!”楚懋叫道。
那女子回過頭來,正要訓(xùn)斥楚懋,可第一眼看見他的長相后,就立即柔和了臉色,“公子,你認(rèn)錯人了。”
楚懋失魂落魄地松開手。
阿霧則捂住嘴蹲在路邊哭得像一個孩子似的,越哭越傷心,最后幾乎趴在了地上。
而鸞娘此刻也正怔忪地站在另一邊看著楚懋,流著眼淚,滿臉的不敢相信。
回宮時,本早就應(yīng)該往漱玉齋去的鸞娘卻一路跟到了乾元殿。
楚懋回頭看了一眼鸞娘,鸞娘在袖子下握緊了拳頭,上前一步道:“皇上,鸞娘今天留在乾元殿好不好?”
楚懋看了一眼鸞娘,站在丹墀上望著空蕩蕩、靜幽幽的禁宮,這里實(shí)在是太寂寞了,而他的確需要一個繼承人。如果他能盡管長大,那么
楚懋沒說話,轉(zhuǎn)身往殿內(nèi)走,鸞娘垂著頭跟了上去。
鸞娘去西翼沐浴更衣,在“承露”一直沒有等到楚懋,她走出門尋了呂若興,才知道楚懋回了他的寢宮。鸞娘吸了一口氣,往里走去。
呂若興也不愿打擾主子的興致,瞧瞧地退到門邊。
楚懋坐在床邊,看著鸞娘一路走進(jìn)來。
鸞娘吞咽了一口口水,輕輕將外袍褪去,露出薄紗裹著的年輕、新鮮的身子。
阿霧此刻正坐在龍床對面的炕床上,等待著一切塵埃落定。
鸞娘畢竟還是害羞,沒敢再繼續(xù)往下脫,走到楚懋的跟前跪了下去,將手輕輕放在楚懋的腿上,“皇上。”
楚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鸞娘臉上露出一絲羞澀的笑容,坐在了楚懋的身邊。
楚懋側(cè)頭看著鸞娘,潔白無瑕的肌膚,粉嫩美麗的臉龐,幾乎臻于完美。他緩緩低下頭,鸞娘害羞地閉上眼睛,顫抖的睫毛顯示了她的緊張。
阿霧也閉上了眼睛,正準(zhǔn)備離開,卻突然聽見一聲巨響,卻是楚懋不知何時站了起來,正拿劍將他所能劈砍的所用東西都砍了一劍。
緊接著楚懋就奔了出去。
阿霧愕然,也看著愣在原地的鸞娘。
只是現(xiàn)在不是關(guān)心鸞娘如何收場的時候,阿霧跟著楚懋奔了出去,卻見他一路往長樂宮奔去。
阿霧心里一驚,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她飄回長樂宮時,看見楚懋正在搖晃自己的身子。
阿霧恍恍惚惚的醒過來,就見楚懋果然在搖晃自己,才恍然,剛才也許她根本不是在做夢,而是又離魂了。
“皇上。”阿霧睜開眼睛,茫然地看著楚懋。
楚懋猛地低頭含住阿霧的嘴唇,阿霧壓根兒就沒回過神來,楚懋的氣息灼燙,手也越箍越緊,像一個抓著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一般,阿霧幾乎要被他勒得快喘不過氣來了。
“楚”阿霧的話還沒出口,就被楚懋侵占了唇舌,他的吻熱烈而急切,幾乎燙傷了阿霧。
阿霧開始拼命的踢打楚懋,卻被楚懋牢牢的禁錮著,直到她喘不過氣來,這才被放開,阿霧撲在被子上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勁來,想起他剛才才吻過鸞娘,阿霧想也不想的就舉起了手,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被楚懋抓住了手腕。
“我放你走。”楚懋望著阿霧的眼睛道。
“啊?”阿霧沒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或者她聽明白了,卻不知道楚懋是發(fā)什么瘋。
楚懋松開阿霧的手,扯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我自己都改變不了,又怎么能奢望你能改變。”
盡管楚懋的話,沒頭沒尾,阿霧還是聽懂了。她呆呆地坐著,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我送你去顧廷易身邊,至于他夫人你不用擔(dān)心,我會把她處理掉的。”楚懋又恢復(fù)了冷清的表情。
阿霧的手緊緊抓住被面,說不出話來。叫她如何對楚懋解釋一切,當(dāng)她錯過最佳的解釋時間時,現(xiàn)在再說出來又有什么意義。
阿霧無數(shù)次問自己,是讓楚懋繼續(xù)誤會下去好,還是坦白一切。可惜一切都太晚了,難道告訴他,她母親殺了先皇后,而又是他親手殺了她母親,彼此隔著血海深仇,而一切都是她和他造成的?楚懋會不會受不了,是他親手?jǐn)財嗔吮舜艘磺械目赡埽?
阿霧選無可選,最終還是選擇沉默,就這樣吧,反正木已成舟,和何必再另生事端。
“我沒有臉見他。”阿霧冷冷地道。
“他并不知道那件事里頭你做了什么,何況,即使你不去勸說福惠,你以為以她的野心就不會跳下去了?”楚懋道:“我當(dāng)初壓根兒就沒有把賭注投在你身上,你不必有任何內(nèi)疚。”
末了,楚懋又補(bǔ)了一句,“你放心,在朕有生之年,朕絕不會動榮家和顧家,趁朕改變主意之前,你趕緊走。”楚懋背過身根本不看阿霧。
阿霧卻能聽出他聲音里微微的哽咽,“不管怎樣,我做過什么,自己心里明白,我沒有臉見他,何況他如今夫妻恩愛,兒女雙全,我不能再造孽了,若是皇上允許,就準(zhǔn)許我去寺廟里為大夏朝祈福吧。”阿霧走下床望著楚懋的背影。
楚懋轉(zhuǎn)過頭靜靜地看了阿霧一會兒,緩緩道:“你寧愿這樣?”
阿霧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她來說,這大約也能算是一種解脫,她活著太累太辛苦,不想再假裝下去。也無法面對楚懋今后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畫面。
鸞娘的事情已經(jīng)叫阿霧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個晚上了。
“如你所愿。”楚懋大約是真的累了,阿霧的選擇本來就有極大的問題,但是他已經(jīng)懶得去問去想了。在楚懋轉(zhuǎn)身出去之前,又回頭看了一眼阿霧,“如果你后悔了,可以隨時回來。”
阿霧幾乎不敢看楚懋的眼睛。
龍泉寺是大夏朝的皇家寺廟,專門用來安置離宮的宮妃,阿霧還是首位作為皇后而入住龍泉寺的,待遇自然不一樣。
對外只說皇后是來祈福的,而且阿霧不知道的是,在她之前,楚懋就已經(jīng)吩咐過,她的一切用度依然照宮中辦置,絲毫舍不得她到尼姑庵里受委屈。
阿霧自己則除了華服美飾,穿著素色衣服同寺里的女尼一同做晚課。
晚課后,女尼依次往外走,阿霧回頭的瞬間,眼角不經(jīng)意地掃到一個低頭數(shù)念珠的女尼,她幾乎是以沖的速度奔到了她的跟前,顫抖著嗓子道:“您沒死?!”
作者有話要說:阿霧和四毛哥之前怎么能橫亙著深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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