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昏倒了?裴元歌恍恍惚惚地站起來,目光茫然,我爹怎么會昏倒?似乎是在問林公公,又似乎在問她自己。
太后見她神色不對,忙命林公公說出詳情。
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知道今天早朝時,裴尚書剛站出來正要說話,突然就昏倒在地。朝臣們都嚇了一跳,皇上忙命人將裴尚書移到東暖閣,又讓人去請太醫過來。只是裴尚書在昏迷中仍然喃喃呼喊著裴四小姐的名字,所以皇上命奴才請裴四小姐到東暖閣去探望裴尚書。奴才過來時,太醫正在為裴尚書診斷呢!林公公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只能將自己所知道的說出來。
無緣無故,突然昏倒在地?
父親是武將,戎馬多年,身體素來康健,別說昏倒,就連風寒腦熱都沒有過,怎么會突然昏倒?裴元歌迷茫地想著,忽然想起前世曾經見過的情形,心中一片寒冷恐懼。她記得,那也是個身體康健的商人,平日里無災無病,就在那次的宴會上突然倒下,就再也沒有醒來。大夫說,他心里損耗過度,表面看起來沒什么,卻已經是油枯燈盡。難道父親也……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裴元歌在心中狂喊,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還沒看到父親的情形,不要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父親不會有事的!想著,顫顫巍巍地道:父親在哪里?快帶我過去!說著,已經搶先跑了出去。
林公公急忙跟太后行禮,跟了過去。
因為有皇帝在,東暖閣聚集了不少人。見皇帝對裴諸城的病情如此看重,竟然將他移到已經起居的東暖閣休養,又宣召太醫前來診治,原本以為裴諸城已經失寵的朝臣頓時議論紛紛,心中暗自猜度著,難道皇上對裴諸城依然看重?還是說,那些傳是真的,裴府兩位小姐真的要入宮,皇上愛屋及烏,又對裴諸城看重起來?
這樣一來,裴府是不是又要騰達了?
因此,當裴元歌趕到時,眾人下意識地讓了條道出來,低著頭不敢多看這位很可能入宮為貴人的裴四小姐,唯恐惹得皇帝不悅。
裴元歌匆匆沖了進去,一眼就看到蓮青色帷幕后那張熟悉的臉。
只見裴諸城靜靜地躺在錦床上,雙眸緊閉,面色微顯蒼白,一動不動,如同枯萎的樹葉般毫無生機。見慣了父親豪爽慈愛,意氣風發的模樣,裴元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先那些可怕的猜測,似乎在這瞬間化為現實,連同裴諸城的病容,如悶棍般狠狠地打在她的心上。
她的父親,怎么會變成這樣?
裴元歌心頭揪痛,連旁邊的皇帝都沒看到,悲呼一聲爹,就撲了過去,緊緊地握住裴諸城的手,不住地呼喊著:爹!爹,你醒醒,我是歌兒,爹,你睜開眼看看歌兒呀!
似乎是聽到她的呼喊,裴諸城身體微微一震,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似乎有些渙散的目光落在裴元歌身上,慢慢地清晰明澈起來,裴諸城手上微微用力,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嘶啞著聲音道:歌兒……努力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摸摸她的臉,又是慈愛又是憐惜地緩緩道,瘦了好些!
裴元歌從來沒見過父親這樣虛弱,連想要摸摸她的臉似乎都不能夠,連說句話都覺得吃力,心中悲愴痛楚,竟似乎比前世臨死時更加劇烈,臉上卻絲毫不敢露,勉強笑道:女兒素來苦夏,爹你是知道的,等過去這夏天就好了。不信爹你就等著看,等到秋季,女兒就能胖起來了。
裴諸城笑:我知道,你這孩子,到了夏天就不肯好好吃東西,才讓人盯著才行。
別人盯著我都不行,女兒會耍賴的,得爹親自盯著才好,所以,爹你要好起來,好好盯著女兒。離得越近,看得越仔細,就越能發現裴諸城面色微露青白,唇角干裂,氣息微弱,似乎每個動作都耗費他無數的力氣。裴元歌心頭更加擔憂,一時間急得眼淚在眼眶中盈盈轉著,怎么都抑制不住。
前所未有的恐懼和擔憂在心頭盤旋著,縈繞不休。
父親對她素來是真心疼愛,可是她……
之前被桂嬤嬤等人蒙蔽,挑撥離間他們父女的關系,讓她以為父親因為她生母早逝,容貌尋常所以冷落她,只喜歡裴元舞和裴元容;這次重生于世,雖然知道父親疼愛她,可是她更多的卻是想要利用父親對她的疼愛,來扳倒章蕓,對付裴元容,三分真心里總摻雜著七分的利用,直到壽昌伯府退親,她才真正醒悟,真正地接受了父親!
但是,沒多久她就被太后宣召入宮,這期間父親還在為她被退親的時候擔憂。
算起來,她幾乎從沒真正對疼愛她的這個父親真正盡過孝心,如果這時候父親出了什么意外……裴元歌不敢再想下去,再也忍耐不住,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緊緊握著裴諸城的手,哽咽著道:只要爹能好起來,女兒以后一定聽話,一定好好孝順你,不會再讓你為我擔心……爹,我給你做的衣裳還沒做好,你說了想穿穿看得,我……爹!你不要有事,你要有事,我會很生氣,我再也不要理你!
越說越覺得傷痛恐慌,知道這時候應該冷靜,不該讓父親憂心,卻無論如何都控制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什么沉靜,什么機敏全都沒有了,只剩下女兒純粹的慌亂,害怕失去父親的驚惶無措,就像是暴風雨中即將失去方向的小船,沉浸在一片冰冷漆黑之中,看不到一點光亮,完全不知所措。她不敢想象,如果如此疼愛她的父親就這樣離開,絲毫不給她機會彌補,那要怎么辦?
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她不會急著報仇,她會先好好地孝順父親。仇什么時候都可以報,可是親人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沒有了!
皇帝在旁邊站著,默默地凝視著裴元歌和裴諸城,眼眸深邃,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見小歌兒這般心痛悲傷,以至于語無倫次,行徹底沒了章法,心頭又是感慨又是憐惜,任歌兒平日里再冷靜機敏,終究還是個孩子!裴諸城嘆息,緊握著她的手,柔聲道:傻孩子,說什么呢?爹沒事的,你別擔心!
聽她這樣說,裴元歌越發覺得心頭哽咽,抽噎難以成語。就在這時,裴元舞也趕到了,聽到裴元歌的哭聲,心頭也是一沉,難道父親的情形很危急嗎?雖然擔心,但卻比裴元歌冷靜得多,一眼就看到了明黃錦繡的皇帝,很合規矩地先向他行禮問好,這才步履匆忙地來到床邊,看到裴諸城的情形,和裴元歌失聲痛哭的模樣,心頭也恐慌起來,顫抖著喚道:父親!
聲音種滿了擔憂和焦慮。
這些擔憂和焦慮中,固然有對父親的擔憂,但更多的還是對自身的恐慌,想要在后宮立足,自身的才智、寵愛和心機的確重要,但家族的支持也不容小覷,父親雖然失了圣寵,但畢竟還在任職刑部尚書,在軍中和朝堂都還破有影響力。如果這時候父親有什么意外,撒手西去,裴府再沒有其他的男丁支撐門戶,會迅速地落敗下去,到時候……
想著,心頭越發慌亂,四下環顧著,終于看到一個穿太醫服色的中年男人在旁邊,也顧不得男女之嫌,拉住他追問道:太醫,我父親他是怎么了?要不要緊?會不會有事?太醫你說話呀!
裴元歌這才注意到太醫,忙轉過頭來,淚眼朦朧地盯著太醫。
太醫搖頭晃腦地道:裴尚書常年征戰,總有些舊傷在身,雖然都不要緊,但累積在一起也不容小覷,如今又心神損耗過大,心情郁結,接著說了一堆的醫術名詞,最后道,這病癥似乎不嚴重,但也不能輕忽,若是拖延下去,難免有性命之憂。需得好生調養,保持心緒開朗,最好能休養幾日,照我這幾個方子煎藥吃著,以后也要注意養生才好!
他說得含糊不清,似輕又似重,只聽得裴元歌和裴元舞越發焦慮,只是原因各異。
不過,得知裴諸城暫時沒有生命危險,裴元歌還是微微放下心來。
皇帝也道:既然如此,裴尚書,朕準你半個月的假,刑部的事情先不急,先把身體調養好!
多謝皇上!裴諸城神色虛弱地道,皇上,臣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能不能……說著,看著裴元歌和裴元舞,神色煞是慈愛眷戀,眸光中充滿了哀求。
皇帝眸眼微動,若有所思地凝視著裴諸城和裴元歌,再掃了眼太醫,神色有些喜怒難辨,忽然將太醫開的方子取來看著,末了沉思不語。
見皇帝不答,反而有了這般舉動,裴諸城心頭一沉,緊張地道:皇上——
朕聽說裴尚書你素來疼愛女兒,剛剛太醫說你心情郁結,難不成是多日不見愛女,思女成病了?罷了,既然太醫說你要保持心緒開朗,才能對你的身體好,再者,你這個父親病了,裴四小姐和裴大小姐自然要侍疾,這就隨你一道回裴府,太后那邊朕會處理,你不必擔憂!皇帝似笑非笑地道,特別叮囑道,要記得按時用藥,遵從醫囑,好好養病才是!
裴諸城聽著這些話,心頭猛地一滯,瞥了眼皇帝幽深的眼眸,心頭莫名地虛了起來,不會吧?口中卻道:多謝皇上體諒微臣,微臣感恩不盡。
皇帝似笑非笑,走到太醫身邊低聲吩咐了幾句。
太醫身體猛地一僵,心驚膽戰地抬頭看了皇帝一眼,忽然磕頭如搗蒜:皇上放心,微臣定會遵從圣命,竭盡全力診治裴尚書,定會治好裴尚書!
皇帝點點頭,道:那就好!朕前朝還有事情,你好好照料裴尚書,先讓他喝了湯藥,確定暫時無恙了,再讓禁衛軍送裴尚書和裴小姐回府。你也跟著到裴府去,照料裴尚書,直到他安然無恙再繼續回宮任職。記住,你要代朕好好照顧裴尚書,不得松懈偷懶!
罷,舉步走出東暖閣,連帶眾朝臣也跟著紛紛離去。
不過,皇帝對裴諸城如此看重,眾人心里盤算著,不多時裴諸城重獲君恩的謠便甚囂塵上。
太醫很快便以要取藥煎藥為名離開,恢弘沉穩的東暖閣,頓時只剩下裴諸城父女。見裴元歌和裴元舞面露焦慮,憂心不已,裴諸城又是欣慰又是憐惜,聽聽四周沒什么動靜,這才坐起身,悄然道:歌兒華兒不要擔心,爹壯得跟頭牛似的,根本沒病。剛才那模樣呀,說著,壓低了聲音,道,是裝的!
見裴諸城突然精神奕奕地做起來,裴元歌已經有些驚訝,再聽這話,頓時愣住了。
裴元舞也莫名其妙地看著裴諸城,但聽說他沒病,心頭的擔憂頓時消減,低聲道:父親還是叫我舞兒吧!女兒在宮中,因為名字與華妃娘娘的封號相撞,所以皇上特意賜名裴元舞,以后不能再叫女兒華兒了!雖然她很痛恨這次改名,但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
裴元歌則急切地問道:父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聞,裴諸城臉上頓時露出得意的神色,一時也忘了追問裴元舞改名的細節,笑呵呵地道:父親不裝病,怎么能把你們兩個丫頭引過來?又怎么能把你們帶出宮?我故意在早朝上昏倒,然后喊著你們姐妹的名字,皇上肯定會把你們宣召過來,我再求情,說思念你們,好歹我也是你們的父親,我就不信,父親病重,想要女兒侍疾,孝字當頭,天經地義,太后能好意思再留著你們不放?
裴元歌驀然睜大眼睛,怎么也沒想到,父親竟然會用這種招數:可是,太醫說……
傻丫頭,那個太醫當然是事先就安排好的,故意把病情說得可輕可重,又說要保持心緒開朗才能好起來。可我兩個女兒都被扣在宮里,連面兒都見不到,我心虛怎么開朗得起來?我都想好了,要是太后還不放人,我就病得再重些。除非太后像被人罵說有違人倫,攔阻父女,致使朝臣重病至死,要真這樣,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裴諸城撫摸著裴元歌的頭發,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現在先接你們出宮,過幾天安生日子再說,瞧歌兒你,這才幾天,都瘦成什么樣了?
裴元歌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想到方才所受的驚嚇,又有什么惱怒,但看到父親安然無恙,又覺得欣慰。
好一會兒,她才嬌嗔道:可父親你也不該拿這個開玩笑,女兒剛才差點沒嚇死!
小歌兒,父親知道你關心父親,可是還不是擔心你會露了行跡嗎?裴諸城心中歉疚,他還從沒見歌兒哭得那樣傷心痛楚,這不是沒別的法子了嗎?太后宣召你們入宮,絕對沒安好心,你們母親曾經試圖求見太后,想帶你們回府,結果在宮門口就被拒了,爹在宮里又沒有人脈,連你們的消息都打聽不到,別提多心急了,就怕你們出事!
對不起,父親!裴元歌歉疚地道,女兒應該托人給您報平安的!
只是入宮以后就接連面對各種是非,讓她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費盡心力地應對,竟然忘了父親會擔心。
沒事沒事,我的歌兒華兒沒事就好!跟愛女們久別重逢,見她們安然無恙,裴諸城心情早就飛揚起來,哪里還會為這點小事生氣?
就在這時,得到消息的紫苑楚葵和流霜流絮也已經打點好東西趕過來。雖然裴諸城說沒事,但裴元歌終究不放心,又命紫苑替他診脈,確定他身體康健無事,這才徹底地放下心來,想想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沒好氣地瞪了眼裴諸城,父親也太胡鬧了!
門外忽然傳來太醫的聲音:裴尚書,裴小姐,卑職送湯藥過來。
進來吧!裴諸城道。
因為太醫是知情人,裴諸城也就沒再偽裝,就那么大咧咧地坐著。一個面色蒼白,滿面病容的人就這樣精神奕奕地坐著,這種情形實在很詭異。但太醫視若無睹,徑自將藥碗放在床邊的小幾上,道:裴尚書,湯藥已經熬燉好了,請您趁熱喝了,再稍等等就能夠離宮了。
裴諸城知道太醫開的只是養身健體的方子,當即拿起藥碗就喝了一大口。
誰知道湯藥才入口,裴諸城便吐了出來,不住地咳嗽著,問道:周太醫,這湯藥怎么這么苦?
卑職遵從皇上的吩咐,在藥里多加了一味黃連,另外還有一套強身健體的推拿手法,不過過程會有點疼。皇上吩咐,湯藥每天三次,推拿手法每天一次,卑職要跟隨裴尚書回府,監督裴尚書服藥,知道裴尚書徹底病愈為止!周太醫苦著臉道,裴尚書,您就行行好吧!皇上說了,卑職要敢有絲毫懈怠,就立刻摘了卑職的腦袋!
其實,周太醫心中還是慶幸的,算起來,他這可以算是欺君重罪,皇上沒有追究,只是讓他監督裴尚書服藥,算是極輕極輕的發落了。因此,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要做好這個監軍的差事,不畏艱辛,攻堅克難,定要讓裴尚書按時用藥,每天都為他施展推拿手段!
裴諸城和裴元歌裴元舞都聽得目瞪口呆。
顯然,皇帝已經察覺到了裴諸城病得蹊蹺,只是沒有拆穿,而是吩咐了周太醫這回事,算是個小小的警告!怪不得皇帝臨走前,再三強調要裴諸城服藥,好好養病,原來這湯藥中另有玄機!
本來看著皇帝那些舉動,聽著他似乎句句弦外有音的話語,裴諸城心中已經在揣測,皇上是不是已經知道真相,這會兒聽周太醫這么說,反倒安定了,當即將藥碗中的湯藥一飲而盡,道:周太醫放心吧,我一定全力配合,不會讓你為難的!
一份苦藥方子,一套有些疼的推拿手法,換來歌兒和華兒出宮,劃算得很!
更重要的是,皇上明知道他這樣做,是為了讓歌兒和華兒出宮,應該也明白他不愿意歌兒和華兒入宮為妃。但是皇上并未拆穿,還是讓歌兒和華兒伴他出宮,那是不是意味皇上斷了這樣的心思呢?裴諸城暗自猜度著,若真是如此,那就更好了!
按照皇帝的吩咐,有禁衛軍的護送,裴諸城帶著兩個女兒乘坐宮中的馬車回到裴府。
舒雪玉本就知道此事,但為了不讓人察覺到這是裴諸城的計謀,只能裝作渾不知情的模樣,照慣常處理著府內的事情,卻始終心懸此事,七上八下的沒有著落。好容易看到裴諸城帶著裴元歌回來,先在心中暗暗喊了聲阿彌陀佛,隨即拉著裴元歌細細打量,也連連說瘦了,心中十分疼惜。
裴諸城猜測裴元歌和裴元舞在宮中的日子不會太輕松,因此便先讓兩人回院子梳洗,歇息,等到晚間再好好相聚。
裴元歌帶著紫苑楚葵回到靜姝齋,木樨青黛和其他人早擁簇了上來,又是哭又是笑。別后重聚,自然有一番噓寒問暖,各種詢問,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紫苑和楚葵被問得滿頭大汗,尤其是楚葵,本就不善辭,又被這么多人追問,一時間頭大如斗,只想抱頭大哭。
看著這些熟悉的面容,聽著熟悉的聲音,裴元歌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終于又回到了!
在皇宮里,她毫無根基,處處都要防范,平日里一一行都要再三謹慎,畢竟周圍到處都是眼睛,都是耳朵,稍不小心就可能萬劫不復。也只有偶爾跟宇泓墨商議時,還能覺得輕松些,其他時候神經都是緊急繃著,就連睡覺的時候都格外謹慎,生怕睡夢中說出不該說的話,被人聽了去。
而在裴府就不同,雖然也會又不懷好意的人,但是,有父親,有母親,還有靜姝齋這群丫鬟……
卸去了心頭的戒備,褪下了滿身的謹慎,沐浴梳洗過后,熱水洗掉了周身的疲憊塵埃,又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下午醒來時,裴元歌只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適意。房間中有木樨和青黛折來插在美人抱肩白瓷瓶中的蓮花,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將整個房間的空氣都熏染得水潤輕柔。
因為裴元歌不喜歡熏香的味道,因此靜姝齋內從來沒有熏香,都是時新花卉,或者瓜果茶香。
裴元歌推開窗戶,清風從外涌入,吹得床幃飄搖顫動,只覺得連空氣都是輕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