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合作的日子不是長著呢么?!再說了,你那么大的基業,還能保證沒個大事小情的。”聽周黑碳這么快就主動提起了夏末時的失約,張松齡微微覺得有些意外,笑了笑,低聲安慰。
“是啊,原來天天盼著謀個出身,連做夢都是光宗耀祖。現在終于安頓下來了,呵呵,這手邊的事情呢,卻又亂得像鍋粥一般!比起沒安頓下來之前,半點兒都沒少!”聽張松齡如此通情達理,周黑碳心里的感慨愈發多了起來,搖了搖頭,悻然說道。
“那是你老哥還沒習慣!”張松齡原本就不擅長繞著彎說話,此刻感覺到周黑炭的情緒,便愈發直來直去,“有婆婆和沒婆婆管的日子,當然不一樣。以前你是自己一拍腦袋就能做出決定,現在卻要考慮各方的反應。不過呢,這話又說回來,有個人管著,總比繼續當綠林豪杰強。至少糧草彈藥方面,解決起來相對容易些不是!”
“那倒是,端誰的碗,受誰的制,古往今來,到哪都這樣!”周黑碳再度輕輕點頭,深以張松齡的話為然。
“你就別裝了!”趙天龍策馬從背后追上來,看著周黑碳筆挺的將校呢軍裝連連搖頭,“這么漂亮的少校軍裝都穿身上了,還裝什么孫子!怎么樣,現在你周黑子那,媒人都把營門給擠爆了吧?!娶了幾房姨太太了,什么時候抱著兒子給你爹去燒香去!”
“你!”周黑炭的臉色又難看了起來,瞪著入云龍,兩眼冒火,“你嘴里能不能吐出顆象牙來給我看看啊,我怎么得罪你了,見了面兒連句話都不肯好好說!”
“吐不出來,真的吐不出來!”趙天龍聳肩冷笑,滿臉嘲諷,“象牙這么貴重的東西,我嘴里可是沒有。要不,你周營長先吐一根出來給我看看?!”
“你....”周黑炭氣得轉過身去,不肯再與趙天龍的目光想接。張松齡見狀,趕緊出面替雙方打圓場,“龍哥是很久不見你,想得厲害了!所以說話才沒邊沒沿的!黑子,你別往心里頭去!”
“我不跟這糙人一般見識!”周黑碳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很恨地回應。
“這就對了!朋友么,誰還能跟誰較真兒!”張松齡笑了笑,繼續出緩和雙方之間的關系。
這與事先他跟趙天龍商定的角色,相差甚遠。事實上,由于做戲能力有限,即便是趙天龍本人,也沒能完全按照商定的劇本來表演。然而在無意之間,兄弟兩個卻一個變成了大半個白臉,一個做了小半個的紅臉,卻也配合得嚴絲合縫。
三人談談說說,不知不覺中,就來到了營地入口。紅胡子早就帶人在里邊點起了幾十堆篝火,將整個營地烤得霧氣蒸騰,暖風拂面,宛若是一個世外桃源。
見到帶著游擊隊骨干親自接到門口的紅胡子,周黑碳臉上剛剛舒緩的表情,頃刻間又變得不自然了起來。沒等對方開口說話,立刻滾鞍下馬,快走幾步,沖著紅胡子就是一個長揖,“紅爺,周黑碳家里頭出了事情,上次戰斗未能及時趕過來支援你。現在,向你登門請罪來了!”
“請什么罪,黑子,你這話從何說起?”這回,輪到紅胡子腦子發懵了。滿臉錯愕地看著在自己面前躬著身子不肯直腰的周黑碳,一時間,竟然忘了伸手將攙扶起來。
“黑子,你這么說,可就真是見外了啊!”還是張松齡反應快,緊跟著周黑碳的身影跳下坐騎,快步追上來,雙手將他后腰摟住,“在接你的路上,龍哥早就替你辯解過了,說你可能是另有苦衷!”
“我不是另有苦衷,我是,我是被小人所害啊!”周黑碳掙扎了兩下沒掙開,只好順勢直起腰,滿臉痛苦地向紅胡子解釋,“龍哥他今天為什么這樣對我,其實我自己心里頭跟明鏡似的。這事,這事兒要說怪不得別人,要怪,就怪我周黑碳瞎了眼睛!”
“怎么,趙天龍剛才故意招惹你了?”紅胡子的眼睛一豎,把頭轉向趙天龍,就要開口呵斥。
周黑碳見狀,趕緊用身體將他的目光擋住,然后一邊擺著手,一邊繼續補充,“不怪龍哥,不怪龍哥,是我失約在先。他看不起我,也是應該的。紅爺,廢話我就不多說了。我帶來了一樣東西,看了你就知道了!”
說罷,一把推開身邊張松齡,扭頭就往自己的坐騎旁走。三步兩步來到馬鞍旁邊,伸手馬鞍后扯下來一個包了鐵皮的盒子,“嘭!”地一聲打開,雙手捧著重新返回到紅胡子面前,“龍爺,你給我發的求援電報,我根本沒收到!這小子先跟我說是電臺出了問題,我一個大老粗,也整不明白電臺怎么早不出毛病,晚不出毛病,偏偏那幾天就拉了稀。后來又接連發生了好幾樁怪事,自己暗中查探,才發現這小子早就跟日本鬼子搭上了線。他的人頭我已經替你砍下來了,至于我自己,是該按江湖規矩三刀六洞,還是按軍中規矩綁起來槍斃,紅爺你說了算,我周黑碳絕不皺一下眉頭!!”
“啊!”這番話,再度出乎所有人意料。非但紅胡子被打了措手不及,就連一向對周黑碳最有信心的趙天龍,也愣在了當場。
張松齡也被突然發生的變故震得眼前金星亂冒,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好。茫然間,目光掃到了周黑碳雙手捧著的木頭盒子中,只見里邊的面孔與自己一樣年青,嘴巴半張著,依稀在發出驚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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