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天與地（八下）

確定了方國強與斯琴之間的矛盾的確屬于誤會，張松齡的心情立刻輕松了不少，做起事情來也更有力氣.第二天一大早就下了山，從老哈斯家接上了頂著兩只黑眼圈兒的小青蓮，并轡向右旗王府奔去。

他心里雖然依舊拿不定主意今后將如何對待小青蓮，但作為年青男子，有一個對自己千依百順的美女在旁邊相伴而行，心情總比每天對著一群腳臭能熏死蒼蠅的彪形大漢舒暢。因此一路上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不知不覺間，就來到了目的地。

小青蓮數(shù)日前騎著馬外出散心，然后就渺無音訊。王府上下都等得十分著急。此刻在大門口當(dāng)值的眾侍衛(wèi)見到她與一個身材魁梧的黑臉漢子說說笑笑地走了回來，心中都覺得十分詫異。再仔細(xì)看，又發(fā)現(xiàn)來人居然是已經(jīng)有一年多沒在草原上露過面的游擊隊長張松齡，更是驚喜交加。趕緊上前拉住了韁繩，扶二人下馬。同時派小廝一溜煙地跑進去向斯琴女王爺報告。

不多時，雄渾的號角聲響起，王府正門大開。斯琴女王身穿盛裝，親自迎了出來。猩紅色的地毯沿著青石小徑一直鋪到了王府正堂的臺階上。張松齡見狀，便知道斯琴肚子里正憋著火兒，趕緊舉起手來搶先朝對方敬了個軍禮，笑著抱怨：“你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第一次到你家里來？突然間弄這么大的排場，不是存心想趕我走吧！”

“那可不敢！”斯琴笑了笑，淡然搖頭，某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貴之氣四射而出，“你是八路軍的大干部，能到我這鄉(xiāng)下地主婆家里來，是屈尊降貴。我要是再不努力巴結(jié)一下，豈不是給臉不要么？！”

“你——”張松齡被憋得一口氣沒喘勻，差點沒昏死過去。“斯琴，我的斯琴女王爺，你這么說，還不如直接拎起鞭子來，狠狠抽我?guī)紫伦幽兀∥也辉谶@一年多，游擊隊的確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可我這不是專程登門來向你道歉了么？！你即便再生氣，至少也得讓我進去把該說的話說清楚吧！”

“道歉？！..我一個國民黨冊封的女王，封建地主階級代表，哪敢接受你們八路軍的道歉？！”斯琴狠狠橫了張松齡一眼，心中依舊覺得有股邪火在不停地?zé)！坝惺裁丛捑驮谶@里說好了，免得腳上沾了我們王府的土，玷污了你們八路軍的威名！”

“你——？”張松齡接連挨了兩記悶棍，眼前一陣陣發(fā)黑。正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說下去的時候，卻看見小青蓮快步走到斯琴身邊，輕輕拉起后者的衣袖，一邊晃動，一邊低聲求肯：“斯琴姐，姓方的家伙對不起咱們，但不關(guān)張大哥的事兒，他根本不知情！”

“閉嘴，真沒出息！”斯琴用力甩掉小青蓮的手指，豎著眼睛呵斥，“人家根本看不上咱姐妹，你還腆著臉替他們說話！這天底下的好男人又不是全死絕了，除了他們游擊隊里頭，就再找不出一個像樣的來！！”

第一次被斯琴當(dāng)眾大聲斥責(zé)，蒙古少女青蓮立刻紅了眼睛，淚水像珠子般沿著兩腮滾滾而落。斯琴跟她情同姐妹，見到她落淚，心里也難過得像有把鈍刀子在割一般。張開胳膊將她攬在了懷里，哽咽著說道：“我不是罵你，我是罵我自己當(dāng)初沒長眼睛。害得自己成了笑話不算，還白白地搭上了你....嗚嗚.....”

“嗚嗚---”小青蓮又是委屈，又是難過，趴在斯琴懷里大放悲聲，“我本來想找個僻靜的地方躲起來，從此，從此再不見任何人。誰料，誰料半路上遇到了鬼子！他們，他們抓了我，說，說要送進城里去，去做營妓！多虧了，多虧了張大哥，開槍打死了他們，把我又搶了回來！”

“可憐的孩子！你，你這，這又是何苦？！”聽小青蓮說得驚險，斯琴立刻忘記了自家的煩惱。一邊拍打著她的后背安慰，一邊抬起頭來，用淚眼瞪著張松齡說道：“這回算你走運！要是蓮子有個三長兩短，我，我絕不會跟你，跟你們游擊隊善罷甘休！”

“不會，不會！蓮子是個有福的人。我遇到她的時候，小鬼子已經(jīng)被李老九他們追成喪家之犬了。即便我不出手，蓮子也遇不到危險！”張松齡沒有冒領(lǐng)別人功勞的習(xí)慣，笑了笑，低聲解釋。

“李老九，哪個李老九？周黑碳手下的那個么？”斯琴注意力又迅速轉(zhuǎn)移到了小青蓮的真正救命恩人身上，皺了下眉頭，連聲追問。

“嗯，是周黑碳的把兄弟李老九。現(xiàn)在獨立營的李營副！”張松齡點了點頭，坦誠地回應(yīng)。

“多事！怎么不讓小鬼子把這丫頭抓去，免得她不長記性！”斯琴輕輕撇了下嘴角，冷笑著說道。低下頭，又看到趴在自己懷里不敢說話的小青蓮，抬起手，朝著后者屁股就是一巴掌，“死妮子！沒良心！為了給臭男人說好話，居然連我都騙！你等著，等客人走了，看我怎么揭你的皮！”

“斯琴姐.....”青蓮鼻子哼唧了一聲，掙脫出來，紅著臉跑回王府去了。斯琴沖著她的背影跺了幾下腳，繼續(xù)罵道：“回來！有本事你別跑！既然敢做，就要敢認(rèn)！跑，你還能跑到哪兒去？！哼！等我騰出功夫來，再好好收拾你！”

罵完了，心中的火氣也散發(fā)得差不多了。回過頭，又橫了一眼張松齡，重新板起臉來數(shù)落道：“我還當(dāng)你怎么會有膽子來王府呢？原來是早就找好擋箭牌！說，你救她的時候，是不是肚子里頭已經(jīng)打好了主意。知道我在意這妮子，所以專門用她來向我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