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深處,隱隱傳來風吟之聲。
無形的靈氣形成了封閉的圓環,將四周緊緊攏住,樹欲靜而風不止,四下并無任何生氣,唯有枝葉攢動的沙沙聲,和風卷細沙的聲音相和,婆娑樹影宛若漂浮的鬼影。
無邊的黑暗中,卻有一縷劍光刺破黑夜,鋒刃處流轉著刺目白光,劍身隱隱顫動,光芒愈盛,仿佛蓄勢待發,即將掙脫劍鞘,而發出低低的咯吱聲。
正是那把挽秋劍。
韶白盤膝坐在地上,挽秋劍背在他的劍上,白日里平平無奇的古劍,此刻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越來越焦躁不安。
有熟悉的氣息,在靠近它。
殷雪灼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到韶辛身邊,五指彎曲成抓,放在挽秋劍上空,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變長,手背上的黑色脈絡浮動,像是流轉在他體內的濃郁魔氣。
挽秋劍周圍的靈氣愈盛,韶白事先所布下的法咒在神魂相連的感召之下不堪一擊,季煙站在不遠處,看到劍鞘上浮動的金色法咒逐漸變淡,像是即將支撐不住。
畢竟殷雪灼,才和挽秋劍是一體。
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把劍,普天之下,也沒有比這把劍更能感應到殷雪灼的存在。
殷雪灼雙睫微垂,掌心逐漸用力,面色陰沉似水,身后的長發被風吹得隨風亂舞,黑袍烈烈作響。
只聽得一聲錚然清鳴,那法咒忽然碎裂,挽秋劍破鞘而出,漂浮在半空中,劍光比月光更耀眼,瞬間照亮了這片天地。
白光刺眼,季煙忍不住抬手去遮眼睛,才剛剛抬手,就聽到殷雪灼一聲厲喝,“季煙!”
那把劍在空中一轉,倏然調轉方向,朝季煙刺來。
一如上次將她貫穿那樣!
季煙睜大眼睛,聽到殷雪灼的聲音時已經來不及反應,腦子里嗡地一聲,渾身上下的血液都遽然沖上大腦,完全喪失了行動能力。
臥槽!
為什么又是她啊!為什么這把劍老針對她啊!
她好像沒得罪它吧?!
季煙睜大眼睛,這一瞬間,她甚至胡思亂想,一會兒想罵狗系統不提醒她,一會兒又開始擔心殷雪灼,他的力量還沒恢復,她要是又半死不活了的話他還可以撐住嗎?不對,如果這一次她又被傷了,她一定會活不下來的吧?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賊老天為什么要玩她啊!!!
季煙瞳孔微縮,望著朝她飛來的劍,心跳都要停了,就在此時,一道挺拔的身影擋在她的面前。
殷雪灼的速度比劍還快,化為一團黑氣,瞬間將她罩住,掌心對上了鋒利的劍尖,被刺啦一下,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他陰沉地冷笑了一聲,掌心不挪動分毫,那把劍就狠狠扎進他的手心,卻難以往前進一分。
季煙:“……”
她看得頭皮發麻。
殷雪灼的手又不是鐵做的,他真的不疼嗎?她看得心臟一陣亂跳,掌心也有了那樣劇烈的痛感,簡直都要窒息了。殷雪灼的掌心滴落鮮紅的血,被冷風刮成一片血霧,將縮在他懷中的她染得渾身是血。
“殷雪灼。”她慌亂地拉他的袖子,嗓音不自覺地打著顫,“你、你別……”
別什么?別為她擋劍嗎?
季煙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么,疼痛腦子亂成一團,她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冷靜,但她又很害怕。
他頭也不回,冷聲道:“閉嘴。”似乎也想起了她會疼,他不再僵持,話音一落,身子又化成黑霧,從她身后穿出,直接握緊那把劍的劍柄,用力一劃,那把劍染上了他的血,光芒越發刺眼,卻像是不喜歡被殷雪灼握在手里一樣,瘋狂地掙扎起來。
殷雪灼冷笑,“那個人還沒醒,你以為這回單憑你,也能殺我么?”
挽秋劍嗡鳴兩下,像是非常不甘心,忽然在空中用力旋轉了三百六十度,掙脫開了他的手。
挽秋劍在空中滯留片刻,嗡動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生氣了一般,忽然變幻出無數道劍光,從四面八方射向殷雪灼。
到底是上古神劍,劍鋒凝聚成刃,足以削斷周圍無數的巨樹,四周都是巨樹轟然落地的聲音,濺起塵埃飛揚,季煙險險用御空之術避開,還嗆了滿臉灰塵。
那一魔一劍還斗得厲害。
殷雪灼遠比她想象得強,他明明之前傷重得難以化形,如今卻還能硬剛挽秋劍,而且不落下風。
而比起殷雪灼周身彌散的濃黑魔氣,挽秋劍的氣息是凌絕冷清的,與魔氣相克又相生,黑白交融,各不討好。
殷雪灼身后展開巨大的蝶翼,十指變得無比鋒利,指尖“噌”地刮過挽秋劍的劍身,絲毫不收斂自己的力量,無數的魔氣彌散開來,活像是地獄里爬出的惡鬼。
他手上的血還在源源不斷地流著,唇角也溢出了鮮血,愈發映得容顏如玉般皎潔,紅唇妖異刺目。
即使是這樣了,他還不知疼痛地用手去抓挽秋劍的劍刃,殷紅的血將黑袍染得暗紅,還很有興致地嘲諷了一聲,“三百多年了,還是沒什么長進,蠢貨。”
挽秋劍:“!”
殷雪灼:“但凡有出息一點,也不會落入那個蠢貨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