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平垂著頭沉默,過了好半晌才對她笑了笑:“來了也好,看了這樣的情景,你會好受一些……妹妹,我知道你與澄硯的情分非同尋常,只是人要看得開。是澄硯自己選擇了現在的路,他沒有躺在里面煎熬,而是戰死在沙場上,你應該為他驕傲。”
“大哥你說什么呢。”金月咧著嘴朝他笑,“你剛才不是才說澄硯很好嗎?他在哪,你帶我去看看他。”
金平看著面前強撐著笑容的金月,心里一陣酸澀。
“大哥你怎么不說話了,你帶我去看他啊。”她的笑容漸漸僵在了臉上,伸出手來扯他的袖子:“大哥,你帶我去,你帶我去啊。”
“妹妹你別這樣。”
金月扯著他使勁晃了晃:“你別跟我開玩笑,你帶我去,快帶我去見他。啊……”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慢慢滑到了地上:“你再騙我,他怎么會死,他怎么會死。他那么堅強,小時候從樹上跌下來才躺了兩日就好了。你在騙我對不對,你為什么要騙我。”
腰間的衣帶被狠狠扯了一下,她被一張大掌連拉帶拽地扯了起來,謝準皺著眉掰過她的肩頭:“這里每一日都死很多的人,你在為誰哭?我還沒死,你哭什么哭。”
說著回身對一旁的金平道:“讓你見笑了,雖然她是你的妹妹,卻也是我的夫人,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吧,你先回去。”
金平抬手鞠了一躬:“月兒與澄硯的情分不一般,澄硯是她一手帶大的。她現在這個樣子是我早就料到了的,還請你多多包涵。”
謝準哼了一聲:“多謝提醒。”說著拽著她的胳膊往伙房走去。
“田布出來。”扯著嗓子喊了一句。不多時田布從帳中跑了出來,見到謝準,慌忙跪下磕頭:“御史大人,您怎么來了。”
“抬起頭。”謝準沉著聲音吩咐。
田布抬頭看他,又看了看他身邊那個矮個子“男孩”。
“大小姐。”田布往前挪了挪,睜大眼睛確認,好半晌反應過來。再也忍不住大哭,撲到金月的腿邊抽噎:“澄硯公子死了,大小姐您怎么才來。”
謝準一腳將他撥開:“不許哭,好好說話。”說著又轉頭看金月:“你哥哥說的你不信,那么我再帶你來確認一下。”
金月搖搖晃晃地跌在地上,伸手拽田布的衣擺:“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訴我。”
“澄硯少爺傷了胳膊,還有小腿。”田布混亂擦了擦眼淚,“最近兩個月就沒太平過,不是人家打過來,就是咱們打過去。我只是一個伙夫,跟著軍隊的身后走。可是澄硯少爺卻在前面拼命啊……他,他是自己不要命了,傷得那樣重還堅持不退下來。前個晚上那伙人又攻過來,一直打到昨日傍晚才退兵……可是,我卻沒找到澄硯少爺,我找遍了所有的大帳,都沒找到他,他死在外面了,他一定死在外面了。”
聽他扯著嗓子嚎啕,謝準再也忍不住了,一腳又踹了過去。再去看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金月:“死心了嗎?若是還未死心,我帶你去認尸體。今日三更天運回來的。”
一手將她拎了起來:“沒有運完,馬上就要就地掩埋,有沒有他我可不確定。只要你想找,我就帶你去。”
往前走了許久,直至身前出現那一片蕭瑟的樹林。他只是想嚇嚇她,并沒有真得打算帶她去看那滿地的尸體。
她虛弱地靠在他的身側,抽泣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雙眼紅通通地沒有焦距。謝準嘆了一聲,伸手將她摟進懷里:“我不是故意對你發火,只是……只是看不得你這樣著急。他只不過是你父親的義子,你看著他長大已經盡了本分了,不必這樣傷心。”
金月窩在他的胸前沒說話。
謝準緊了緊雙臂,再次放低聲音:“他只是一個普通軍士,不然我可以奏請陛下追封一個爵位……現在我是沒法子了,或者叫田布去認一認,若是找到了,咱們好好地安葬他。”
“安葬?”金月抬起頭看他,迷茫的神情漸漸消散,幽深的眸子里是抑制不住的傷痛。她掙脫開他的鉗制:“你說什么呢,他沒死,為什么要安葬。我去找他。”
說著轉身朝那片林子奔了過去。
“月兒。”謝準大驚,慌忙追了上去。
金月跌跌撞撞往前奔,眼淚滑在臉上,被刺骨的風呼嘯著吹過,頓頓的疼,就像自己的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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