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赤騰霞
元昌三年,大塬朝太祖秘密立儲。這一舉措,本意是為了抑制那些皇室人員的爭位,避免歷史上屢屢出現的外戚干政、大臣擅權的重演,避免父子兄弟之間骨肉相殘,進而招致國家動亂的悲劇,以期最高權力的順利過渡。可是沒有人想到,圣祖皇帝的秘密建儲,其實恰恰為了鼓勵骨肉相殘,只為了找到一個所謂心智權謀皆最為強大的繼承者,如同民間殘忍的養獒一般,十狗唯有殘酷競爭后,唯一生存下來的才是最厲害的獒犬。這不得不說是一個最變態、最殘酷的家族,而我很不幸地正是嫁給了這個家族中的一員。
幸運的是我的丈夫是這最后的勝者,唯一存活的獒犬。
不明底細的史官卻飽含同情,把元昌四年臘月初八這天發生的政變記錄下來,充滿了浪漫主義色彩地,把大塬朝這場最著名的政變稱作“崇元殿之變”。
當然包括我在內,誰也沒有想到,那個曾處于最弱地位的北晉王呼啦啦地來了個回馬槍,成為了這最后一只魔鬼獒。
原非白帶著傷心過度的我回到崇元殿時,殿內已清掃一空,都換上了最新的擺設。原來那個紫金雙螭大熏爐被射得面目全非,換上了一個銀托碧玉麒麟大熏爐,重又放上蘇合香,原來彈墨帷簾的位置被換成了一幅黃水晶簾子。
被關在印日軒的那五位輔政大臣也送回崇元殿內,一路之上,所經之處,皆是血濺宮殿,滿階死尸。五人都是文官,不免膽戰心驚,腿腳發軟,進崇元殿時五人皆面如土色。
皇帝看了看縮在我懷中嚇傻的重陽,不覺鳳目隱痛,“安年怎么樣了?”
非白跪地俯首道:“為引開追兵,錦皇貴妃同寧康郡王兵分兩路,安年公主隨東賢王、南嘉郡王謀反,專事擊殺錦皇貴妃,幸被臣所救,皇貴妃如今已平安回到東貴樓中。只是寧康郡王仍隨同漢中王在華山避禍中,只等皇上頒平安旨,便可召回。”
皇帝怒喝道:“朕問你安年怎么樣了。”非白沉默了下來。韓修竹在一旁接口道:“長公主拒不投降,聽說南嘉郡王事敗,方才已投井自盡了。”
皇帝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重陽忽然開始哇哇大哭,“皇外公。”
皇帝一時不忍,便對重陽招手,我便抱重陽過去。
皇帝抱重陽起來,細細哄道:“你母親和父王替朕建陵去了,想是一會兒便回,你且乖些,不然他們可生氣不回來了。”
重陽奇異般地止住了哭,乖乖靠在皇帝懷中,一會兒便睡著了。皇帝讓馮偉叢帶下去好生照料,再將鳳目投向非白。
皇帝看了一會兒非白,說道:“左秋同朕當年一起西征突厥,向來忠心于朕,你是怎么說服他撤兵放你前來救駕的?”
“父皇忘記了嗎?”非白微微一笑,“去歲的花嫁案,左將軍父子受了牽連,被永定公投入大理寺。”
皇帝平靜地哦了一聲,“是有這么回事,左秋父子后來無罪釋放,朕準其回晉陽屬地駐守。”
非白淡淡道:“左秋將軍父子雖無罪釋放,可是左將軍之子左思品在大理
寺內受了屈辱,從此精神便不太正常,就在十日前思品瘋笑著爬上樓臺,失足跌死了,故而左將軍是絕對不會看著東賢王等登上皇位的。”
皇帝平靜地哦了一聲,冷笑道:“你這番作為,是為了皇位,還是這個女人?”
非白毫無懼色,坦道:“父皇容稟,在吾原氏,孩兒若不能登上皇位,便不能保住這個女人,是故”
他的鳳目直視著大塬的開國天子,斷然喝道:“恕孩兒斗膽,兩者皆要。”
此一出,在場的輔政大臣皆大驚失色。
非白慢慢轉向那些輔政大臣,眸光流彩,“在座諸位皆是朝中重臣,圣上眼中的輔國棟梁,亦是非白勤王的人證,懇請諸位誠實道來,非白何錯之有。”
跪在地上的諸人皆面色怪異,還是原赫德第一個出列,大聲道:“圣上容稟,晉王救駕有功,理當承繼太子之位。”
接下去是裴溪沛,接下去幾個都慢慢地附和著原赫德,最后連常栽道也嘆了一口氣,擁護非白登位。
皇帝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皇帝慢慢止了笑,點了點頭,鳳目中閃耀著奇異的興奮光彩,甚至有了一絲感動和欣慰,“梅香,你果然給我生了個好兒子,大塬朝第二個真龍天子出現了。”
“朕今天殺不了晉王妃了。”皇帝滿意地笑了,對非白說道:“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雖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但你不僅能說動我所有的舊臣向你臣服,還能讓暗宮中人對你俯首稱臣,果然是我的兒子,原家真正的主人。”
“我朕甚是欣喜。”他又向我微招手。我看了看非白,非白對我點了點頭,我便戰戰兢兢地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