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感激,此刻尚停留在坐在車中的孫敏心中,因為她一回憶到這些,她的眼睛就又開始濕潤起來,像是大多數(shù)感恩圖報的人一樣,她對伊風的恩情,是永世不會忘懷的。
當然,她此刻能在“天爭教”大搜華山之前,就安全地逃出,還是靠著自己,她自己那種在危急中仍然保存的明確的判斯力。
在她神智清醒之后,她立刻將自己的女兒和伊風帶回隱居之處,為伊風上了極好的金創(chuàng)藥。
但是對他們——凌琳和伊風——所受的內(nèi)傷,她卻束手無策,沒有任何辦法。
她當然著急,但是在著急之中,她仍想到了此事可能發(fā)生的后果。
于是她燒毀了自己辛苦搭成的草屋,受盡千辛萬苦,將自己的女兒和救了她們的恩人,從華山絕頂上搬到山下去。
在一夜之中,完成的這些事,當然是靠著她的武功和她那種堅忍的毅力,
“可是往那里去呢?”接著,這問題又在困擾著她。
第二天,她不惜花了比應該付出的價錢,貴了好幾倍的高價,雇了輛大車。
“不管怎樣,我們先往偏僻點的地方去吧!”她替自己下了個決定。
其實此刻除了她自己之外,又有誰能幫助她們呢?
于是這輛大車由華山的山腳,奔波連日,晝夜攢行,趕到這里。
但是孫敏知道“天爭教”的勢力,遍布中原,此刻仍未逃出人家的手掌,再加上受傷兩人情勢愈發(fā)危殆,她芳心撩亂,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首先,我該想辦法將他們兩人的傷治好才行呀!”她暗忖著。
但是這種被內(nèi)家高手所重創(chuàng)的內(nèi)傷,又豈是普通人可以治得了的?她雖然也知道幾個以醫(yī)道聞名江湖的人物,但自家在這種情況中,又豈能隨便求救?萬一對方近年來已和“天爭教”有了連絡,那么自己一去,豈非羊入虎口!
就算不致如此,但她也明白自己此刻已是惹禍的根苗,她又怎能再讓別人惹禍?
但是,這受著重傷的兩人,又該怎樣呢?
她長嘆了口氣,悄悄地將車窗推開一線,發(fā)覺外面天已經(jīng)暗了,風很大,從窗隙中吹進來,使得她打了個寒戰(zhàn)。
于是她掩上窗子,朝前面趕車的車把式高聲說道:
“前面有歇息一會的地方嗎?”
車把式揚起馬鞭,呼哨一響,道:
“方才我們經(jīng)過兩處大鎮(zhèn),你都不肯打尖,現(xiàn)在呀,可找不到什么地方了!巴是有,恐怕也是像昨天一樣那種連熱水都沒有的小店。唉!這么趕車,實在真是在受活罪!”
孫敏一皺眉,她對車把式說話的這種態(tài)度,非常不滿意;尤其這車把式竟直截了當?shù)胤Q她為“你”,更使這平素極受人尊重的三湘大俠的夫人,覺得說不出的氣憤,幾乎要打開前面的窗子,將這無禮的粗漢,從座上拉下來。
但是,她又長嘆一聲,忍住著氣,自家已到了這種地步,又何苦為了些小事,和這種粗鄙的車把式,再嘔些閑氣呢?
她覺得:自己好像是被困在淺水里的蛟龍,連魚蝦的氣,都要忍受了。本來已經(jīng)潮潤的眼睛,不禁更潮潤了些。
但她畢竟是剛強的女子,而且前途還有許多事情等她去做,這受重傷的兩個人的性命,也全操在她的手上,容不得她氣餒。
于是她強自按捺住了心中的怒氣,和那種被屈辱的感覺.說道:
“隨便找個地方歇下好了,等會……等會兒我再加你的車錢。”
那車把式呼地又一掄鞭子,將馬打得啪啪作響,嘻著嘴道:
“不是我總是要你加車錢,直在因為這種天氣,冒著這么大的風,晚上連口熱水都喝不著,你說這個罪是不是難受?”
這車把式講的話,便她極為討厭,但是她卻沒有辦法不聽。
于是她低下了頭,為受傷的兩人整理一下凌亂的被褥,他們發(fā)出的呻吟之聲,幾乎使得她的心,都碎做一片一片的小遍了。
車子突地停住,車把式回過頭來吆喝道:
“到了,下車吧!”
坐在車廂的孫敏,看不到車外那車把式嘴角掛著的丑笑,略為活動了一下筋骨。
這些天來,為了看護受傷的人,她幾乎沒有睡過,此刻她伸腿直腰之間,才覺得自己的腰腿,都有些酸了。
她下了車,才發(fā)現(xiàn)面前的這家客棧,果然小得可憐,但是她卻認為很滿意。回頭向車把式道:
“幫我忙把病人扶下來!”
車把式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先幫著她扶下伊風,抬到那家客棧的一間陰暗的小房子里,再出去抬車里的凌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