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京城就要開始落雪珠子了,周婷趁著天氣還晴,定下了遷園子的日子,著手點好了東西闔家坐上馬車往圓明園去。
后園里的格格一聽到風聲自有一團忙亂,有的自知無望老實呆在屋里,有的早早進府此時已經歇了心思整日念佛,有的使了關系往周婷面前疏通。
宋氏經了李氏喪儀的事兒算是徹底沒了聲氣兒,胤禛想不起來,周婷自然不會去提醒他,宋氏的禁足令就一直沒有解,只有老實呆在屋里,自此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天天拿藥爐子煎著藥喝,身條更見消瘦,還沒入冬就穿起兩面燒的皮毛衣服來。
她使了丫頭來陳了一回又一回的情,周婷都不曾見過她,給東西的時候卻并不只循著份例來,若是按著格格的份例,今年冬天她都熬不過去。
上回花蔭樹下涂脂抹粉“偶遇”胤禛的武氏,夜里回去就被臊了個沒臉,那些見她沒成事的,全都跳出來拿她嚼舌頭,她再不敢往周婷面前湊,安安份份的呆著不敢出頭。
這幾個人腦袋都縮了回去,其余的再想跟著也都不愿做那出頭的椽子,年氏那里初時看著兇險,下人不敢作主,一日三回的往正院里報。可真等一家子人真的準備走了,她倒好起來,使人來說要請安,周婷眼皮都沒抬就把她拒了,叫她“安心”在院子里養病,等她全好利索了,再使人來接她。
年氏的病什么時候好,她自己說了不算,既要裝病博眼球,周婷就有辦法叫她一直病著,她不是身子弱么?尋常沒病的人,太醫來看過還要開些溫補藥方,她既然積弱,那就一直吃藥養著罷。
處理完這些周婷拍拍手帶著一串孩子往圓明園去了,圓明園比雍王府大得多,周婷錯眼看去倒更似漢代建筑,拱橋飛檐,五步一畫十步一景,地方開闊大氣,能走動能住人的地方也多,周婷接下來要操心的事兒就更多了。
雍王府雖改建過,總歸是在城里頭,再擴建也造不出這樣的園子來,周婷剛一進門就在心底嘆息,康熙這可真是下了血本了,接著又習慣性的盤算,該怎么把這園子里的各處都填滿。
因搬了新園子,也算是喬遷之喜,各個兄弟家里都送了禮來,胤禛旗下的佐領更是可著勁的送東西,里頭一多半倒是給女人和孩子用的。
胤禛直接把單子給了周婷:“瞧瞧里頭有什么好的,或你自用,或是存下來給大妞二妞作嫁妝。”有了他這話,就等于把這些東西一股腦的給了周婷。
下頭孝敬都是常事,靠著剛建府時那份安家銀子跟一年一萬兩的俸祿也維持不了這么一大家子。主子的嚼口,下人的月銀,還有四時首飾衣裳就是一大筆開銷,光是萬壽圣壽這兩個節日,要想辦像樣的禮就去掉了一多半兒,更何況還有兄弟間的走動,這個洗三那個百日,紅白婚嫁都要隨禮,這銀子看著是不少了,一盤算至多夠過個一季的。
胤禛有商船和玻璃鋪子的生意,馮九如還往南洋去走貨,除了這些個胤禛也有其它產業,莊子田園不論,京里數得上號的鋪子就有好幾家,還有那自個兒帶著產業來投的,開銷雖大收入卻也不少。
周婷又會打算,家里過得富足,比最會經營的胤禟也不差什么。可下頭的孝敬卻是不能不受的,你不受,他倒忐忑起來。心安理得的挑撿一回,寶石珠子存不了那么久,真到大妞二妞出嫁的時候也不能用了,她們倆哪里會缺那些,現時就拿了出來,或是當回禮或是往后好送人先擺在一邊。
胤禛見她沒空理會這個,親挑了一匣子珠寶,專拿來給她作壓襟用的五事,胤禛親自抽空一件件的畫下圖樣,藍寶石嵌金剛鉆的,芙蓉石雙層纏金絲的就給她平日里用,老坑翡翠的就給她出門見客用。
東西一拿來,胤禛挑了個蜜蠟萬字不斷頭的五事出來立時就要給她掛上,說正好配她身上蜜粉色鑲銀絲萬福蘇緞縐裙。周婷一面笑一面羞,一屋子的丫頭都看著呢,他就這樣把手伸到她襟前,在胸口的盤扣上頭給她掛上首飾。
這樣的蜜粉色最是挑人,她偏偏敢做了衣裳穿出來。周婷本就年輕,皮膚底子白皙細膩,加上懂得保養之道,日日吃著燕窩粥,又拿了珍珠粉合著蛋清敷面,穿了嫩色怎么看也不像是四個孩子的娘。
其實皇家福晉,那一個日子過得不富的,珍珠燕窩這些東西對平民來說是天價貴貨,對她們只是平常,就是日日食用也不算什么,只是妯娌里頭少有過得好的,好氣色都得由內而外的透出來,周婷往妯娌里頭一立,就透著年輕滋潤,叫她們又羨又妒打趣了又打趣。
二妞最喜歡這些東西,眼巴巴看著周婷,伸手去摸自己的頭發,她已經五歲了,這時候留頭也不算早,胤禛只當沒瞧見女兒渴望的眼神,轉過臉去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