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疊方桌上的月餅已被拿走大半。
剩下的都被壘在一起,被強迫癥患者們擺得整整齊齊的,占據著方桌的一角。
方桌其余空間被火鍋食材占據,葷素對半,滿目琳瑯,放置得滿滿當當的。
有人在周圍忙來忙去。
站在方桌旁,唐詩將視線放在月餅上,低聲問:“紀先生喜歡吃什么口味的?”
“你做了幾種口味的?”紀舟問。
“都有。”
唐詩回答。
等了片刻,沒有等到紀舟的回應,唐詩抬頭看向紀舟,見他唇角噙著的一抹笑,她恍然回過神來。
于是,開始跟紀舟報起口味來。
月餅的種類實在太多,萬物可解成月餅餡。這次除了幾種常見的,還有嘗試別的口味,紀舟不一定知道。
唐詩將所有的口味都說了一遍。
“你都做了?”
“嗯。”唐詩點點頭,說,“都做了幾個,應該都剩下一些。”
紀舟微微瞇起眼來,“我跟其他人的一樣?”
“……”
幾秒失聲,唐詩感覺到耳根明顯燒起來。
她微微低下頭,抬手撥弄了下頭發,用短發擋著耳朵。
掩耳盜鈴。
這動作倒是讓她耳朵的那抹紅更為顯眼。
紀舟注意到她的手指,骨節細長,很瘦,只剩骨頭似的,順著手指往下,手腕、手肘、手臂,皮膚白皙,但那種纖細感卻生得脆弱,好像能輕輕掰斷的柳枝。
她衣著單薄,一件棉布連衣裙,純白的,裙擺繡著花兒,風一吹,裙裾飄飄,似展翅輕蝶。
紀舟沒說話。
周圍的環境是熱鬧喧嘩的,可這里卻被單獨隔開似的,安靜得唐詩能聽清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撲通撲通。
胸腔似骨膜,被毫無節奏地敲打著,敲出雜亂無章的樂曲,令人心煩意亂。
咬了咬唇,唐詩終究是微微仰起頭,直視著紀舟的眼睛,說:“不一樣,謝禮另準備的。”
風吹亂了她的發絲,額前浸透過汗水的劉海被吹干,有些微的凌亂,發梢在她額頭輕輕晃動著。
紀舟看清她略施粉黛的小臉,白凈小巧,眼睛浸潤著月光,濕漉漉的,像暗夜里橫撞的小鹿,有些慌亂,但很快歸于平靜。
“我只要謝禮。”紀舟打量著她,溫和地說,“太多吃不完。”
“……”
唐詩眨著眼,有些躊躇。
紀舟輕聲問:“我的那份呢?”
“在包里。”
唐詩快速回答著,爾后低頭小步跑開。
跑過嘈雜的人群,從一端的桌椅跑到另一端,唐詩一定下來,就看到放置在椅子上的手提包。
走過去,她將手提包拿起來。
“怎么了?”將烤串端上桌的宋詞問道。
元曲也湊近問,“玉米烤好了,給你留了一串,你要吃嗎?”
手指攥著手提包,唐詩說:“幫我留著,我待會兒吃。”
元曲道:“那你快點兒,這群土匪很快就能瓜分了!”
其他人聽見了,頓時起哄。
“去去去,我們才不會跟唐詩妹妹搶食物呢。”
“唐詩妹妹你放心,玉米肯定給你留著,而且還是熱乎的。”
“唐詩妹妹喜歡吃玉米嗎,沒事兒,哥哥那份留給你!”
……
他們打趣著,唐詩朝他們笑笑地點頭,然后就拿著手提包走開了。
走了一遭,亂跳的心臟漸漸安分下來。
視線越過人群,唐詩瞥見尚茹的身影。
她很難猜測,紀舟將尚茹帶過來,是什么意思。
但是那么多人,唯獨帶尚茹過來……
她難免會多想。
再次走至方桌旁時,已經多了幾個人,他們圍繞著紀舟,詢問著紀舟要吃什么,也有些就尚茹打趣的。
她在旁站了會兒,沒有靠近。
紀舟在側身時瞥見她,三兩句把那些人給打發了。
他轉過身,注視著唐詩,那頗有壓力的眼神,令唐詩從煩亂的思緒中脫身,忙往前幾步走向紀舟。
腳下的地面并不平穩,縱然修正過也存留有一些碎石,唐詩的帆布鞋踩在石頭上,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剛要穩住時紀舟抬手托了下她的手臂,她借力給站直了身子。
“謝謝。”
他的手指跟有魔力似的,令她手臂的觸感常留,溫度驟然上升。
一瞬的接觸,如柳枝輕輕拂過湖面,在心里驚起動蕩的漣漪。
唐詩只覺得頭皮一緊,道謝時的聲音都是飄忽的。
輕輕一笑,紀舟提醒她:“月餅。”
唐詩回過神,連忙打開提包,拉開拉鏈,將放置在里面的兩個月餅拿出來。
為了防止漏油,唐詩細心地用了兩層油紙包裝,外面還用精致的禮品紙盒裝起來,兩個月餅擺放在紙盒里,大小正好合適。
這是她特地買的。
她也有給宋詞、元曲準備,紙盒也是特別的,但跟拿給紀舟的不一樣。
里面隱藏了些許小心思,但唐詩現在卻惴惴不安。
紀舟接過裝月餅的紙盒,溫聲道:“謝謝。”
“應該的,”唐詩抿抿唇,抬頭朝紀舟笑笑,道,“紀先生幫了我很多。”
“說起這個,”紀舟道,“你想去信息中隊待幾天嗎?”
唐詩微微一怔,壓著心悸,眼底有光在閃爍,隱隱的期待,“可以嗎?”
“可以。我已經跟他們說好了。”
“謝謝。”
唐詩喜笑顏開,眉梢壓不住那抹雀躍,全給飛了出來。
紀舟低低輕笑。
*
尚茹煩不勝煩的時候,在人群里瞥見了紀舟和唐詩二人。
前者低眉淺笑,有抹浸潤在春風中的溫柔;后者喜上眉梢,望向紀舟的眼神里,拘謹有之,情意亦有之。
尚茹有些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