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碼,表面上能“融入”。
在校時、工作時的聚會,私下的,明面上的,各種形式的,她都可以應付。
她覺得這些人的聚會,自己也能游刃有余。
可現實的問題是,這些人客客氣氣地對她、歡迎她,給她吃的跟她說幾句話,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對勁。可是,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跟他們,沒有共同語。
她無法理解,明明有著這樣一把好嗓音的丁鏡,為什么會執著于那把吉他。
她無法理解,有男友的梁之瓊可以跟其他男生勾肩搭背的拍照,而澎于秋只是笑笑地在旁看著。
她無法理解,他們不灌酒、勸酒,卻在私下里打賭,誰誰誰今晚會喝幾口,而賭注竟然是明早提前幾點起來幫忙整理內務。
……
每個人的關系都是如此融洽。
這里的氛圍,和諧、歡樂、溫馨、輕松……沒有誰想著壓誰一籌,沒有那么多勾心斗角、狗血橋段。
長得好看的姑娘,會當著在場所有人,不顧形象地放聲歡笑。
姑娘們“征服”小伙的手段,是直接用酒精打壓,郁一潼吹一瓶啤酒連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把幾個小伙嚇得臉色蒼白。
尚茹恍惚想起很久以前,好像有過類似這樣的片段記憶。
但是,沒有這樣的真切。
離她太遠了。
她站在人群里,分明所有人都對她以禮相待,可她卻覺得被孤立了一般。
有時候,她會想著去找紀舟。
可是,紀舟似乎一直都在“忙”,不參加節目表演,不靠近圍觀,偶爾是在做事,偶爾是在跟人聊天。
他做事的時候,她幾次找紀舟,以幫忙的方式靠近,但都被紀舟以“客人”的理由回絕了。
距離感和生疏感,讓她心生挫敗。
對,客人。
所有人都是“主人”,唯獨她,是“客人”。
“嘿,你要來一首嗎?”戚七搭上尚茹的肩。
唐詩靜站在人群外圍,心不在焉地看著。
她手里拿著一瓶插上吸管的豆奶,常溫的,已經喝到一半了。
豆奶是紀舟給她的。
樂曲也好,飲料也好,都是紀舟負責的。
聽說就準備了一箱的豆奶,本以為沒有什么人喝的,結果剛一打開就被哄搶一空。不止女隊員,男隊員也喜歡喝。
她去的時候,慢后了一步。
她手中的一瓶,是紀舟給她的。
豆奶的香味濃厚,味道清甜,不膩,很好喝。
余光偶爾會往旁邊瞥一眼,紀舟覺得火鍋底料不滿意,正在想辦法往里面加調料。
他做這些的時候,誰都不敢靠近——因為沒人能做的像他那么好,所以一靠近只會挨批評。而且還是拐彎抹角能讓人反應半天的那種“批評”。
“唐詩!”
眼前晃出一道身影。
是溫知新。
“誒?”
正在偷看的唐詩,迅速將視線移過來,明顯受到了些許驚嚇。
溫知新趕緊往后退了一步,他抬手一抹后腦勺,有些抱歉地沖她笑,“嚇到你了?”
唐詩搖搖頭,“沒事兒。”
溫知新松了口氣,望向她的眼神里,有那么幾分的小心翼翼。
“有什么事嗎?”唐詩問。
“我跟我哥彈吉他,你能不能來唱一個啊?”溫知新詢問時不敢正面跟她對視,而是視線左右亂瞥,可說完后,他又忽然低下頭來,眼瞼微微垂著,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盯著她,聲音很輕,語調很快,“宋詞和元曲說你唱歌很好聽。”
“唔。”
唐詩有些遲疑。
她想拒絕。
可是,她停頓幾秒,剛找到理由想開口,就聽得人群里一陣喧嘩聲。
前面表演的人已經下場,掌聲和哨聲里,她看到尚茹走出人群。
表演區域是獨立劃分的一塊地,腳下石頭的顏色不一樣,地面稍稍要高一些。上面會擺著幾張椅子,可以讓表演者坐著,因為高度也不會讓外圍觀眾覺得表演者被人群遮擋了。
gs9的隊員素來很給臉,為了給“客人”留個好印象,自是更不用說,嗷嗷歡呼著,擁著尚茹上臺。
唐詩飛快地朝另一側瞥了眼,見到紀舟停下手中動作,微微偏著頭,視線落在臺上。
唐詩便咬咬唇,心思有點動搖。
“就玩玩嘛,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你們隊除了墨隊,其他人都上場了哦!”溫知新見她沒及時做回應,有些緊張地勸說著。
“……好吧。”
呼出一口氣,唐詩朝溫知新點點頭。
溫知新頓時喜笑顏開,迫不及待飛奔著去告知溫知故了。
倒是把唐詩丟到了原地。
遠遠看著這一幕的溫知故,無語地白了興奮的溫知新一眼。
——就他這白癡樣兒,還想追人家?
親哥表示一點都不看好。
……
尚茹選的是一首英文歌。
歌曲多數人沒聽過,負責奏樂的沒有辦法。原本澎于秋是會的,不過礙于梁之瓊的警告,所以沒出這個風頭。
尚茹也沒迎合他們換曲目,而是選擇了清唱。
效果挺好。
許是這是今晚頭一次聽到外文歌曲,在場安靜聆聽的隊員倒是挺多的。
大家都給臉兒,不隨便添亂。
唐詩安靜地聽著。
很好聽。
發音標準,歌曲流暢,嗓音婉轉。
她抽空看了紀舟一眼。
赫然發現,紀舟正專心往過火鍋里添加辣椒,步以容站在他對面,不知在跟他說著什么,臉上笑容淡淡的。
她多看了兩眼,看到紀舟也在笑,很溫柔的那種。
倏地,紀舟偏過頭來,朝她的方向看了眼。
她來不及躲,視線猛地同他對上,猝不及防間,兩人皆是一愣。
紀舟只有那么一瞬的愣怔,恐怕還不到一秒,眼底笑意漫開,連柔緩的月光在他眼里,也染上了幾分溫柔。
唐詩朝他點點頭,有些局促,但盡量保持著冷靜。
片刻后,兩人不約而同地移開視線。
……
火鍋里的湯料在翻騰,裊裊煙霧往上散開,氤氳在空氣里。
步以容放了兩塊魔芋進去,然后問紀舟“這么拖著不像你啊。”
紀舟放了兩塊玉米,說“我說不準。”
步以容問“你還是她?”
“她。”
低頭看著食材,紀舟又放了兩塊地瓜片。
“抓緊了,”步以容說,“我們隊里好幾個都想追她。”
紀舟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微微一頓,步以容看著火鍋里翻滾的食材,“你不是不愛吃玉米嗎?”
紀舟輕笑道“你也不愛吃魔芋。”
步以容了然地笑了笑。
懂了。
尚茹還在歌唱,但在這火鍋旁的人,沒有誰認真去聽。
權當背景音樂了。
墨上筠端著自己烤好的烤串過來。
“來,試試。”
她將盤子送到閻天邢跟前。
在吃燒烤的時候,墨上筠是典型的肉食動物。在她的夜宵世界里,喝酒吃肉才是王道。
不過,閻天邢可能因為胃的問題,晚上更偏愛吃一些素食。
墨上筠烤的全都是素食。
跟閻天邢吃過幾頓,就算閻天邢不明著說自己喜歡吃哪種口味的,閻天邢也看得出來。
“我的呢?”蘇北說著就朝這邊伸出手。
墨上筠白了她一眼,直接把她的手打開。
閻天邢拿起一串千頁豆腐,同蘇北道“找步以容去。”
“……”
臥槽,還親自下場了?
這么護食……太摳門了叭。
蘇北默默地收回手,因為閻天邢的“下場”而驚訝,一時間竟然忘了懟墨上筠。
“唱得還挺好聽。”
往后看了一眼,墨上筠瞥見尚茹,由衷地贊嘆了一句。
蘇北斜眼看她,“怎么沒見你夸我?”
嘴角微抽,墨上筠驚奇地說“夸你那首《茉莉花》?”
蘇北瞪了她一眼,“我還彈了吉他呢。”
閻天邢說“一般般。”
雖然沒聽墨上筠彈奏過,但閻天邢打心底覺得……在場所有人的彈奏,在墨上筠這里,都是“一般般”的水平。
“喏,一般般。”
墨上筠一揚下巴,朝蘇北挑釁地揚眉。
莫名其妙就挨懟的蘇北“……”她就想吃一串墨上筠做的烤串而已,怎么還帶連番“懟”的?!
要命了!
蘇北哼了一聲,起身離開位置,去找步以容抱怨。
墨上筠跟閻天邢低語幾句,打算去弄一點火鍋過來吃。
……
尚茹一下場,就輪到了唐詩、溫知故、溫知新的組合。
雙胞胎兄弟外加唐詩的組合,引起的轟動效果比尚茹的還要明顯。
不說別的,光是在性格、處事方面,唐詩在男隊的排名絕對是前三的。
——墨上筠穩穩排在第一。實在是因為她的存在感實在是太強,多數時候大家總是會不由自主想到她,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當然,大前提是,墨上筠雖然性格比較欠,但為人做事方面實在是沒得說的。而且像燕歸、今朝、段子慕這一類人,愛好比較奇葩,就傾向于墨上筠這種比較欠的。
尚茹重新回到人群里,不過這一次沒有站在中間,而是在外圍部分。
她在臺上時,特地有注意過紀舟——就沒看到過紀舟正眼往這邊看上一眼。
她抱著一點期待,期待著紀舟專心做著自己的事,對所有表演都不感興趣。
卻,萬萬沒有想到,紀舟已經停下來,站在火鍋那一桌旁邊,正面朝著表演臺,眸中帶笑地看著在臺上的人。
她愣住了,盯了好一會兒。
而感知到這邊注視的紀舟,偏頭朝這邊看過來,在跟她的視線對上后,禮貌地點頭一笑,只是短暫一兩秒的時間,很快就轉移開了。
視線重新回到表演臺。
節目已經開始了。
那是一首很普通的歌曲,很簡單,大家都會唱,難度自然不如尚茹的。
唐詩聲音好聽,節奏樂感還行,可畢竟沒有學習過唱歌,沒有那么多技巧,在學過的尚茹看來,不過普通的水平。
但是,紀舟的眼神,卻全程都落在唐詩身上。
旁觀這一幕的尚茹,輕輕咬著唇,在唐詩最后一個字唱完的那刻,閉了閉眼。
她還是還對紀舟報以幻想,那她就是個傻子……
說說唱唱。
吃吃喝喝。
玩玩鬧鬧。
時間轉眼就已流逝。
但是,氣氛卻愈發地熱鬧、歡快、融洽。
計劃九點就該結束的,可時間被一拖再拖,轉眼即將到十點。
墨上筠、閻天邢、步以容、紀舟這些個管事的,仿佛都沒看到時間,沒有誰去制止、宣告結束。
“該散場了,誰最后表演一個?!”終于,有人在詢問。
眾人意猶未盡。
但是,最后的表演,卻讓他們一時犯了難。
今晚的最后一場演出,總該稍微有點不一樣吧……
所以不能跟先前一個模式。
該有些特殊的。
意識到這一點,先前那些個爭先恐后想要表演的人,倒是安靜下來,沒敢貿貿然去承擔這個責任。
當然,也有他們不愿意今晚的歡樂時光到此為止的原因在。
對于男一隊而,這樣的模式很尋常、普通,因為隔三差五就會組織一次。
但是,這是男一隊和女二隊的第一次party,氣氛跟往常完全不一樣……
靜默很久,有人抬高聲音詢問道“誰來呀?!”
“墨上筠!”
因為剛得知偷摸煨好的地瓜被墨上筠吃了的丁鏡,非常憤怒地咆哮。
然而,不知所以然的其余人,卻以為她是在回答先前的詢問。
終于有人想到游離在火鍋和燒烤以及閻天邢之間,享受著美食樂趣、卻消失在演奏人員名單里的墨上筠。
——玩得太盡興了,竟然把這么重要的人物給忘了!
“墨隊呢,來一個唄!”
“你們竟然放過了墨隊?!”
“簡直不敢相信,你們會犯下這么不可原諒的錯誤!”
……
頓時,所有的視線刷刷的,全部集中在站在火鍋旁的墨上筠身上。
就連尚茹也不例外。
眾目睽睽之下,墨上筠淡定自若的,把最后一口紅薯給吃了。
“吃完了。”
墨上筠看著丁鏡,非常遺憾地說著,眼里沒有絲毫愧疚。
——天地良心,她是覺得地瓜快涼了,怕浪費才解決的。
“吃完了該表演了!”
“墨隊,你這次可逃不了!”
“墨墨,表演一個唄,你那么多才藝……”燕歸眼巴巴地瞅著墨上筠。
下一秒,大部分的人都朝她圍了過去。
“必須來一個!來一個!”
他們開始起哄,熱情高漲。
接下來,幾乎所有人都在喊——
“來一個!”
“來一個!”
“來一個!”
墨上筠輕笑著,微微歪了下頭,似是在思考表演什么。
就在這時——
熱鬧起哄的聲音里,不知是誰吹起了口琴。
所有的聲響,都在一瞬間歸于寧靜。
這是他們都很熟悉的旋律。
《auld、ng、syne》,這是一首耳熟能詳的歌曲。本就是非常有名的詩歌,后來被譜了樂曲,成為歌曲廣為流傳。同時,也被翻譯成多個國家的語。在他們的國家,這首歌的名字被翻譯為,《友誼地久天長》。
這是一首非常適合作為此次晚會結束的歌曲。
光是開頭的旋律,就足以讓人熱淚盈眶。
而吹奏者,是站在木屋門口,身形隱匿在陰影里的閻天邢。
嚯——
看清楚閻天邢的存在,所有人在這一刻心情都難以自抑。
閻天邢的表演,跟墨上筠的表演……沒差的!
只是,他們平時不敢起哄閻天邢罷了。
事實上,相較于墨上筠,他們更傾向于閻天邢的表演……
畢竟墨上筠容易相處,又是個極其愛“炫”的,才藝表演拈手就來。可是,閻天邢卻讓人在這樣熱鬧的場合里,縱然想起他,也不敢對他起哄。
所以,眼下,所有人都規規矩矩的,靜靜地聽著樂聲響起。
墨上筠望著屋檐下的閻天邢,眼睛眨了眨,眸底迸發出一抹亮光,細碎的光,像閃耀的星星,很漂亮。
她往后兩步,非常輕松地跳躍了一下,抬手往上一伸,手指拂過頭頂的槐樹樹枝,再次落地的時候,一片完整的槐樹樹葉已經夾在她的指間。
再走一步,便是圍欄,她身形朝后面靠著,斜斜地倚著,右腿微微彎曲,站姿很放松。
在她身后,是枝繁葉茂的槐樹,樹枝四處蔓延,有一束在她頭頂展開,因她先前的晃動而上下晃動著。有月光從樹葉縫隙漏下來,打在她的身上,微微浮動著。
兩根手指捏著樹葉,從一端開頭到微端,指腹一抹而過,然后樹葉被遞到唇畔。
她抬眸,視線隔著重重人影,落到相隔一段距離的閻天邢身上。
閻天邢也在看她。
中間有那么多人,可是,他們的視線交匯著。
都知道,在注視著對方。
奏響。
節奏與口琴聲奇跡般地吻合。
一部分視線朝這邊看來,帶著驚艷的色彩,每個人的眼睛都亮亮的。
但是,在這樣的樂聲里,沒有人敢輕易出聲。
步以容伸手將湯水翻滾著的火鍋爐子都給拿了下來。
“should、old、acquatance、be、fot,and、never、brought、to、d?should、old……”
隨著口琴和樹葉的旋律,圍觀的人群開始齊聲歌唱。
異口同聲的。
這樣整齊的歌聲,如同在唱軍歌,但沒有那么嘹亮,聲音悠長而婉轉,滿懷情意。
所有的雜音都跟著消失,他們不自覺地停下所有的動作,笑意明朗地唱著。
山間唯有飄蕩的歌聲。
夜色靜謐,月光如水,合唱的歌聲在響徹。
許是被氣氛所感染,就連尚茹都忍不住跟著輕聲哼,“for、auld、ng、syne,y、dear,for、auld、ng、syne,we'll、take、a、cup、of、kdness、yet,for、auld、ng、sy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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