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白了,先丟出去一點東西,刺激一下,看看世人的反應,聽聽大家的議論,引導下思考的方向,統一下認識,然后再刺激一下……
用幾十年時間,花一兩代人,去改變一些固化的思想,比如破除儒學至高無上的地位、萬年不變的真理,就很有必要,否則,自然科學的進步很可能被子曰困住。
在大明,不一定非要去宣傳什么平等,追求神馬徹底的自由,但理學遲早會演變為唯物主義,唯物主義又必然與君權神授沖突,哪天研究地震原理之后,不叫地龍翻身了,研究電之后,發現沒神仙,皇帝的避雷針,只是避雷針……
范政是個異端,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異類?
只不過,范政沒有找到一條合適的路,也沒有辦法去改變,自己比較幸運,找到了一條路,也讓這條路在皇室的支持之下走了下去。
改變不能一蹴而就,但改變一定會出現。
范政,便是顧正臣對未來思潮改變應對的試煉石,興許,也是格物學院思想進步的一塊砥礪。
不過在這之前,他需要贖罪。
害自己那么慘,還敢販賣毒物,不為大明做點事怎么行。
若是贖罪的過程中他掛了,那也只能說命不好,到時候再去找一些砥礪便是,實在不行,找個人嘴替,自己站出來引導便是……
這種風雨加身的事,自己肯定不能親自出面。
范政的藥酒與藥方是有效的,顧正臣咳嗦的次數越來越少,身體也逐漸恢復,興許也是養了一陣子了,補品吃了不少,氣血逐漸好了些,臉上也不再那么蒼白。
六月底,船停在了夏村的小碼頭。
顧正臣眺望著東北方向,對嚴桑桑、蕭成等人道:“洪武六年,我授官知縣,離開滕縣時,便是從這里登船離開。一晃十二年過去了,我已不再是當年弱冠的年輕人。”
嚴桑桑牽了下顧正臣的手,輕柔地說:“十二年,夫君可是做了太多太多的事。反正滕縣據此不遠,可要回去看一眼?”
顧正臣想起了大顏村的鄉鄰,那山,那水,還有那白糖院,想起孫家、梁家……
父親的墳,大顏村的鄉鄰一直幫著照看,每年都代為掃墓。
說起來,是很久很久沒回去了。
顧正臣收回目光,轉過身:“現在不是回家的好時候,只我們兩個回去,鄉鄰會傷心的,等等母親吧,會有機會。”
“韓庭瑞,我寫一封信,你讓人送去大顏村,我需要調撥一些物資……”
七月六日,趕路的船在清晨抵達通州,經通惠河到了北平朝陽門外。
一艘艘船正卸著各類物資,楊永安、李子發等人在忙碌之中,顧正臣沒有看到朱棡、馬三寶等人,也沒去找楊永安等人,而是對韓庭瑞道:“將其他人手隱在北平吧,你跟著我就夠了。從現在起,這片土地要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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