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宗圣宮十里,有一座官學叫做親農館。
這家學館是戶部管轄,進門處有一塊碑文,上面刻著的是大唐開國皇帝的一句話,“國以人為本,人以衣食為本”。
學館里有十余畝田地,一半是給學生體驗四時耕種所用,另外一半則是戶部的一些官員做試驗,培育菜蔬等所用。
此時大唐太子就坐在一塊試驗田旁的休憩室里。
他的下首僅僅坐著兩名年紀比他略大的年輕謀士,但有一種身上羽毛雪白,腹部布滿芝麻點般黑灰色斑點的小鷹不斷飛落,鷹爪上系著的銅管內里的軍情小卷,卻是一字不差的記著顧留白和紫陽子、丹霞子等人的對話,其中一名年輕謀士誦讀之時,讓太子和另外一名謀士如同身臨其境。
太子認真的聽著,眼眸深處出現一絲感慨。
等聽到最新傳遞來的密箋上所記載,顧留白反問丹霞子自己是誰,然后說自己是大唐道首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嘆了口氣,出聲道,“踐者出真知,讀了那么多年計謀策略,面對著這顧十五,還是真的要和他好好學學。”
兩位謀士都是不自覺的微微頷首。
太子又淡然一笑,道:“不過時至今日,總算是摸透了這顧十五的路數。這顧十五最特別之處,便是你和他講道理的時候吧,他突然和你耍無賴,但你要和他耍無賴吧,他突然和你講道理,這弄得你一下子就亂了陣腳,講道理也講不過他,耍無賴也耍不過他,被他弄得團團轉。但諸君有沒有想清楚,歸根究底,他是為何能夠將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將人玩得團團轉?”
兩位謀士知道太子的脾氣,也不作答,只是都看著太子,道:“請太子殿下教誨。”
太子平靜道,“這人最大的特點,就如同是最出色的戲臺班子的班主,他最擅挑動氣氛,挑動人心,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就挑著在場的絕大多數人愛聽的話講,今日大醮在場最重要的人物,除了父皇之外便是長安民眾,你瞧他說的這些話,不是說我父皇是圣天子,不斷宣揚圣天子于我大唐的身份,要么就是煽動那些民眾,但他這種煽動人心之后不怕人狗急跳墻,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手底下有真章,所以今后要面臨這種大局,我自當和他好好學學,兩邊都要兼顧,不只是臨場煽動情緒,還必須先預備好讓人無法輕易動用刀兵將你壓下去的手段。”
……
宗圣宮高臺上,丹霞子已經不知如何收場。
南派丹道是以煉制外丹為主,原本在真氣法門的運用上就遠不如長安洛陽這一帶實打實用軍功換來今日地位的道宗玄門。
若說打架,他們原本就不擅長。
更何況丹霞子現在雖說是七品,但自我認知還沒有糊涂,知道自己遠不如當日滄浪劍宗的那些修行者,更何況此時他和顧留白距離很近,感受著顧留白身上的氣機,他就知道這顧留白當真是天縱奇才,和滄浪劍宗那一場比劍之后,修為又已大進。
文斗不成武試,他萬萬不是對手。
然而也就在此時,臺下那南派道門的一群人中,有一名身穿藍色道袍的中年道人卻是朗聲說道,“顧道首,我想和你比試鎮邪,不知你敢應否?為道首者,當順應天命,具天人之姿,各法擅長,方足以服眾。”
顧留白聞頓時一笑。
難不成我黑狗血都不知道怎么個用法的名聲已經在外了?
對于他而,普天大醮那些按部就班的程序是有些無聊的。
而且若是沒有人出來挑刺,沒有人出來和他斗,倒是很多事情不能一次性解決,反而留下諸多后患。
他最好就是這些人多出來鬧事,讓長安民眾看熱鬧看個痛快的同時,也徹底將麻煩解決。
他轉頭看了皇帝一眼,道:“圣天子若是想讓我和這位道友斗法,給長安百姓助興,那也未嘗不可啊。”
皇帝微微一笑,道:“百姓悅則圣人悅。”
顧留白看著那名道人,道:“那你上臺來讓百姓高興高興。”
那身穿藍袍的道人昂首闊步走上臺來,對著皇帝行了一禮,道:“丹鼎宗涵星觀葛聚形參見圣人。”
皇帝平靜道,“你和顧道首所要比試鎮邪,如何比試?”
這藍袍道人葛聚形不卑不亢道,“我有捉了一邪物封印住,等會若是我解了封印,顧道首能夠將之鎮壓,那就算顧道首勝了,若是顧道首不能鎮壓,我能夠重新施法將之鎮壓,那自然算是我勝了。”
皇帝淡淡一笑,“你隨身帶有封印的邪物?倒也有些意思,你這說法倒是也不錯。”
葛聚形卻是又道,“只是我這邪物兇煞異常,若是在這大醮道場之中失了控制,害了些人,倒是還望圣人開恩。”
皇帝微諷的笑了笑,道:“在這大醮道場之中若是都能失控害人,那我就只能算在顧道首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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