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念也好,執念也好,都是精神力。
修行神通法門的修行者精神念力比起尋常人不知強大多少倍,若得一些厲害手段寄托精神念力,那即便化為邪物都能保存一些記憶,那日在城隍廟中變成邪物的莊如玉便是最好的例子。
但這老叟是不得以才引動邪氣入體,這涌入他體內的邪氣又太過強大,一下子就湮滅了他的精神記憶,只剩下了一些怨念。
對藍玉鳳讓他敗亡的怨念,便在他化為邪祟之后,在身周的氣機之中形成了顯化。
只是哪怕藍玉鳳現在就在他的面前,他也認不出來了。
這尊邪祟現在除了殺戮的念頭之外,就只有對于周身天地的元氣性質最直觀的反應。
明晃晃的太陽光線讓他極不舒服,周圍這些活人身上的陽氣也讓他不舒服。
轟的一聲。
他頭頂炸開一團黑氣,這黑氣瞬間變成一頂蘑菇狀的黑傘,罩住他上方頭頂。
唰!
與此同時,他雙手之中發出氣流急劇涌動的低沉嘶鳴聲,滾滾的元氣在他手中形成一桿長槍。
這老叟邪化之前雖然已經是個干癟棗子的模樣,但他年輕時乃是沖鋒陷陣的一員猛將,最擅長的反而是槍術。
現在他身化為巨大邪物,手中化出的這一桿長槍粗壯得嚇人,槍桿子都像是一根漆黑的房梁。
賀火羅直皺眉頭。
他雖不懼怕,但直覺這邪祟的力量完全不亞于打傷自己的神通法陣力量。
他的戰法就是硬碰硬,但眼下這邪祟的力量卻不是他能應付的。
這時候龍婆對他比畫了一下。
賀火羅不通手語,但這一比畫,他卻很輕易的看懂了,是讓他在外面掠風,不要讓人過來給這邪祟投食。
這種等級的邪祟,本身就像是一個神通漩渦,每殺死一名修行者,他都會吞噬這修行者的元氣,宛如吃了一劑補藥。
賀火羅知道龍婆比自己強,他轉身就走,但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樣的一尊邪祟,不知蘊含著多少陰邪元氣,似乎不是單獨的修行者所能力敵的。
此時狂風驟然呼嘯,他腳步不停,轉頭看去,只見比小廟還高出一個頭的巨物已經揮動著長槍,朝著龍婆當頭砸下。
槍走棍勢,這也是戰場上將領常用的招數,而此時這桿長槍太過龐大,這種招數施展起來,給人的感覺都異常可怕。
賀火羅驟然瞇起了眼睛。
即便如此,他依舊看不清龍婆的動作,只見龍婆的前方似乎出現了一些晶瑩的影跡,就像是空氣被壓迫,被切割。
接著,他看到了一些刀光。
那些刀光不是真氣所化,而是真實的刀鋒在空氣里穿行,是一刀斬出,收回,斬出,再收回,這斬收之間留下的光痕。
那桿長槍砸落的態度根本沒有半分的遲鈍,這些刀光宛如春風吹過,但長槍的槍身上突然出現許多粉屑,接著從槍頭開始,便不斷的分裂,不斷的掉落碎塊。
就像是結實的墻突然失去了所有用來黏合的砂漿一樣,驟然崩散成了一塊塊的磚塊。
賀火羅有些震驚。
他都沒有感覺到多少力量的沖撞,這些刀光切碎這桿長槍,似乎只是切碎了墻里本來就已經不結實的砂漿一樣。
似乎那些縫隙原本就存在。
老叟化成的邪祟也有些懵。
它不具備完整的意識,只存在對于元氣的本能認知。
它此時也有些無法理解,自己那一股力量,那一大堆元氣,為何突然不見了。
不受它控制,莫名的消散,對于它而,便是不見。
但這個時候,刀又來了。
賀火羅走出了小廟,這時候他發現龍婆可能是多慮了,此種神通氣機之下,雖說他已經看到遠處有些修行者的身影,但那些修行者根本不敢靠近,更不用說把自己當成食物投喂給這尊邪祟。
他的視線再次落在那尊邪祟身上時,他看到那尊邪祟的左腿已經斷了。
龍婆比貍貓還靈活的身影,就在那尊邪祟的左腿下方。
賀火羅發現她的砍是真砍,并非是拿什么真氣凝成的刀氣,或是神通牽扯的元氣凝成刀煞,她應該就是拿著一柄很快很鋒利的刀,沖上去砍。
那尊邪祟的左腿分成了十幾塊,一邊掉落,一邊化成污濁的氣流。
這種邪祟的身體是很奇特的,是血肉變異之后,和元氣形成的怪異物事,有時候顯得很沉重,但這種時候,哪怕斷了一條腿,這尊邪祟卻好像沒什么妨礙,還是好好的站著。
只是它已經有些茫然。
它有一種直覺,只要自己凝出的元氣力量打到這人的身邊,就會立即瓦解,然后不見了。
可能凝聚的力量沒有用?
要么將她直接吹走?
茫然之中,一種本能的反應,讓它左腿的斷口之中瞬間涌出大量的陰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