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時候?”
“正是?!?
“……”李元豐沉吟,“慕權,我看不懂你,你若真是為了做大官,便不該在這時候問小皇帝要官做,你以為這官能坐得穩么?”
“慕權被先帝罷官十年,實在等不及了啊?!?
“十年之期未滿,先帝剛走你就回來,你不怕落下話柄讓人說嗎?”
“洛某幾時怕過他人口舌?”洛平反問,不卑不亢。
“……”李元豐語塞。確實,那時洛平少年得志,短短數年一越升至朝中肱骨之臣,背后多少質疑聲謾罵聲,從未給他帶來什么困擾。
兩人相對飲茶,徒剩一室寂靜。
半晌,李元豐突然想通了,搖頭笑了起來:“我還想問慕權你的態度,真是糊涂了。當初那份長子繼承制的法令便是先皇授意由你起草的,你自然是它最大的擁護者?!?
“難得李大人記得如此清楚?!?
“這么說慕權你是站在皇太孫那邊的?”
“當然,誰能最快給我官做,我就擁護誰。”
“既如此,我李元豐也不再取舍不定了,如今你我便是同僚,舉薦謀官一事,包在我身上吧?!?
*******
隔日,新帝登基大典。
之前還是一片國喪中的秣城,轉瞬間熱鬧起來。
祭天祭祖儀式開始,國風之樂響徹全城。
洛平在下面遠遠地看著,那個年僅十四歲的小皇帝,頭戴九龍金爪王冠,身著明黃錦繡龍袍,腳踏云紋鎏金厚靴,緩步登上城樓。
深深嘆了口氣,他想,皇位對于周衡這孩子來說,還是太過于厚重了。印象中周衡始終是那個天真無邪的、毫無戒心地與周棠玩耍在一起的小孩子,可如今卻被那么多雙手推上了如此高的地方……這其中也包括了他的手。
周衡不適合穿龍袍。
不知是不是私心作祟,洛平還是覺得周棠是唯一的、最適合穿上龍袍的人。
那人君臨天下的那一刻,無論回想多少次,都讓他感到無比震撼和滿足。盡管那人的背后沒有歌舞升平,只有一片無盡的血海。
此次登基大典,四皇子和七皇子沒有露面,但都派人送來了極其豐厚的賀禮。
兩個王爺的封地都在距離秣城很遠的地方,這次先皇突然病逝,一個正在率軍應對濱州海域的海盜尚未歸來,一個疲于應付越州的天災人禍而病倒,都是為了國家社稷,缺席倒也無可厚非。更何況,本來京城少一個人就少添些亂。
數日后,洛平在李元豐的引薦下,重回朝堂做了官。
他的回歸自然又掀起了軒然大波,許多官員尤其是老臣舊部,戳著他的脊梁骨大罵“官迷無恥”,更有甚者要給他扣上“忤逆先帝,抗旨不尊”的大罪,但終因小皇帝和李宗正的力保而作罷,畢竟所謂的罷官十年之說,如今已死無對證了。
小皇帝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的皇位是靠長子繼承制的法令得來的,也知道洛平在這條法令中的關鍵作用。所以盡管頂著重重壓力,他還是給洛平封了官。
——他封他做了翰林院侍詔。
洛平死皮賴臉死纏爛打,討得了這個官職。
從九品。
不過洛平已經知足了,只要在京為官他就知足了。
只要在這里,在小皇帝的眼皮底下,他便可以安心地等待那一天那個人的到來。
洛平算著,再過兩個月吧,兩個月后,他就該回來了。
因為這一步棋,是已故的先皇為他擺好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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