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只當這里頭再沒她的事兒,哪知道聽完了書吃完了飯,這些小娘子們還要一處玩花,宋之湄來的時候帶著她房里的白露朱櫻,二姑娘三姑娘兩個自來不多口舌,春燕出來一看,指了石桂跟著一道:“姑娘們有甚事,你便報上來。”
這是明擺了要石桂盯著宋之湄了,她有膽子闖入花會來,雖葉氏沒吩咐,春燕也怕她做下甚個失儀之事,帶累了葉氏。
石桂把梳盒兒交給迎春,跟在幾位姑娘身后,余容澤芝身邊的水蕓紫樓都是見過她的,倒是白露盯著她看了一眼,跟著就扶了宋之湄的胳膊,附到她耳邊說了句什么。
幾個小娘子縱是玩也有限,才剛紀子悅打千秋打出一層薄汗來,她身子強健,這些又是常玩的,并不算什么,另幾家的閨秀想玩也不敢,到了花園子,卻是宋之湄開了口:“咱們是不是還打千秋?”
宋之湄比起余容澤芝兩個姑娘算是活潑,可宋家規(guī)矩重,有老太太在,若說打秋千,便是花鍵布包都少碰的,還是甘氏閨中的游戲,女兒無伴也是無趣,白露朱櫻便是打小陪著她玩大的。
石桂的差事是看著,有什么回去報,縮了頭垂了眼兒不說話,可卻能瞧出來,這幾位姑娘原就常見的,倒是宋之湄是小圈子里頭來的新人,那幾個看她硬生生湊上來,都只笑了彼此看一眼,并不接口。
余容澤芝兩個平素跟這個姐姐也不親近,她們兩個要好的好似一胎雙生,又自來少開口少說話,姐姐冷了場,半日才想著救一救,聲兒細細的:“那個嚇人呢。”
打秋千也得有力氣,也不是人人立上去都能站得住的,蕩得高了,腿上用力不說,胳膊也得有勁,紀子悅看著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卻能跟著她爹爬山,宋之湄連家里的花園子都不曾逛,打千秋更沒這個腳力了。
金陵城里有幾個知宋家事的,礙著宋老太爺?shù)拿娌惶幔蛇@里頭卻是彎彎繞繞的壞帳,看著這位宋姑娘,也瞧出她是花了力氣往子悅身邊湊了,不但不搭話,還拿話刺她:“我們不敢,子悅膽兒大,你也膽大,要么,你去試試。”
一面說一面拿帕子掩了口兒哧哧笑,宋之湄漲紅了一張臉,還是紀子悅開了口:“才剛玩過了,乏得很,我們坐著摸花牌罷。”
暖閣里設長案,邊桌上擺著點心,梅花攢心盒子里頭擺了各樣糖果,紅曲梅豆百葉干絲,青枝葡萄石榴楊梅,紅石榴剝開露出肉來,姑娘們玩牌,丫頭幫著看,還有剝了石榴拿小銀勺子刮下來盛在小碗里的。
幾個姑娘好容易玩樂一回,等真玩起來,還管什么你我,宋之湄竟是高手,連她身邊的白露幾個也很會看牌,從手上摸下來的彩頭,金戒指壓花小釵兒,沒一會就贏了三四個。
她贏得多了,手上也大方,把得來的戒指花釵全都物歸原主,笑得一聲:“我看外頭有黃英菊,不如剪了那個來當彩頭,也不必賭這些了。”
幾個手氣差連連點了頭,紀子悅吩咐丫頭剪了花來,一朵朵掐下來擱在身前,當作籌碼,一人跟前二十朵,沒玩幾局,宋之湄又贏了十來朵,她這下子撒了手:“誰不會的,我來替看牌。”
余容澤芝兩個便不會玩,才還輸了琉璃手串兒,自家姐妹不幫,挨到紀子悅跟前,夸上一句:“你手上牌好,換個出法,可不贏了。”
紀子悅旁的靈巧大膽,手上的牌倒疏懶,看著差不多就撒了出去,宋之湄連連出聲,她也只皺一皺眉毛:“我瞧著差不了多少。”
玩牌哪里是這個玩法,她看著是撒出去的多,收回來的少,這以一來一回的,手邊的黃瑛菊添了又減,竟還有一捧。
宋之湄挨著坐下來,先還不時指點她,等看她也并不聽自己的,便又伸了頭去看打橫里坐著的陳家姑娘,一局還沒完,兩個便顯著很是親熱的模樣。
石桂看得分明,宋之湄頭是挨著陳家姑娘的,身子卻還貼著紀子悅,只這一桌子上,幾把牌就同她相熟了。
等再玩一局,丫頭打了簾子說:“表姑娘來了。”進來個穿一身盤金的姑娘,面若敷粉,目似點漆,長眉入鬢,顧盼飛揚。頭頂上一只小巧金冠兒,一邊一枝蝴蝶釵,蝴蝶的身子就是一塊棋子大的火燒紅寶石。
她一來,一屋子姑娘都瞧著她,紀子悅叫一聲表妹,招手叫她過來坐,宋之湄若是知機就該空出位子來,可她絕少出來交際,看著模樣還沒想起來,等那姑娘長眉一皺,星目微嗔指了她問:“這個是誰。”
才剛好起來的,立時又僵住了,一個個都不出聲,宋之湄這才尷尬著立起來給她讓座,小姑娘不過十歲出頭的年紀,真紅襖子,元緞滿滿盤了金,紀子悅捏了她的鼻尖:“就隔一道門,憑你來的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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