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種裴渡這么不要命的努力不是為了讓他那個爺爺滿意,而是想要從這令人喘不過氣的連軸轉中獲得麻痹的感覺。
畫面又來到幾個月后。
桌前。
裴謙全程面帶微笑地翻完了手中新季度的報表,他抬頭,看向裴渡的眼中盡是贊賞,本想開口加以贊許,卻瞥見裴渡漠然無波的臉。
自從同那個女孩子分開后裴渡并沒有萎靡不振,按部就班的在朝著他的預期前進,事事都讓人挑不出錯。
裴謙以為,裴渡該是放下了,想通了。
“上周桐城高新科技峰會上的顧總記得嗎?”裴謙對裴渡道:“你該喊句顧叔叔的,顧家和我們裴家是不錯的世交,你顧叔叔有個女兒,年紀與你相仿,在峰會與你有過一面之緣。”
“人家回去以后說對你印象特別好,央求她父親想要認識你,阿渡,你可以試著接觸下。”
裴謙本人對顧家女兒是滿意的,家世相當,家里企業也與裴氏有不少的生意往來,倘若將來關系可以更進一步便是眼見的雙贏結局。
更不錯的一點是這顧家小姑娘性格開朗活潑——和之前那個女孩子一樣,剛好能和裴渡截然相反的性格互補下。
裴謙希望她能治治裴渡這年紀輕輕就死氣沉沉的毛病。
“如果裴氏未來還有和這個顧家或是其它哪家合作的意向,這種提議,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第二次。”
裴渡面無表情,一眼看穿了裴謙的意圖,連絲猶豫都沒有,不留余地直接將裴謙的意圖全部粉碎堵死,
弦外之音是,若裴謙仍舊堅持,那就做好屆時場面一定會難堪的準備。
說完,裴渡起身離開。
裴謙盯著裴渡的背影,微微皺起眉,神情意味不明,不知在思索什么。
-
裴渡回到了竹北區的別墅。
他進門第一件事就是拿過項圈給狗套上,遛狗是裴渡給自已唯一的放松時刻,等遛完,他又會回到工作狂機器人模式。
別墅里的一切未曾變動過,還和她在時一模一樣,哪里都還是她存在過的氣息與痕跡。
譬如,玄關處放著的橙色滑板:
她喜歡在晚飯后拉著他跑到附近的公園玩滑板,有風的天氣尤得她青睞,因為那樣邊滑頭發和衣擺會盡最大限度漂浮起來。
等她滑累了,他會替她拿著滑板,看她倒退著走路,語氣輕快的和他講話。
譬如,客廳茶幾上的折疊鏡:
她偶爾心血來潮會化妝,這種時候他總要賴在她旁邊,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她往嘴唇上涂亮晶晶水潤潤的東西。
幾次,她惡作劇心起,故意湊到他跟前,親很多下他的臉頰,再偷笑著遞給他鏡子讓他欣賞自已的“花貓臉”。
再譬如,廚房掛鉤上的幾條卡通可愛風圍裙:
是她給他挑選的,她說他像一塊看起來就悶悶的木頭,要多穿穿這種活潑鮮艷的,他覺得這幼稚,主要是…不想被她當成不成熟的小孩子哄,所以不太情愿。
可她堅持,桃花眼彎彎的拿著圍裙親自給他穿,就是那種面對面站著,手繞到他腰后,像是在抱他的方式給他系繩子,每次都是,他就開始樂意穿了。
再再譬如……很多很多。
書舒看著裴渡獨自在這棟空蕩蕩的別墅內,專注地一遍遍清理保存她沒有帶走的東西。
裴渡不會對著東西自自語,卻讓人感受到他的肢體語里滿到快要溢出的想念。
睹物即思人,是煎熬?是折磨?還是自虐?
通通不是。
這些回憶于裴渡而彌足珍貴,哪怕她不在這里,不在他的身邊,裴渡也認為,曾經擁有已是萬分幸福。
這些瞬間,即他的永遠。
珍貴到他要靠它們來支撐起自已今后乏善可陳的余生。
在她出現之前,他的世界枯燥無味,她出現后,世界才算有了光亮,只要想到她也在,裴渡就也愿意跟著停留。
但她死了。
-
一場商業宴會上,有人聊起段世家圈的往事,關于海城謝家的,唏噓謝家實慘,落得個家破人亡,如今就連唯一剩下的血脈謝家小千金也不幸命隕。
下一秒,原本氣氛高雅的宴會大廳發生混亂。
眾人只見京市裴家那位風頭正盛的小少爺沒了往日的沉著冷靜,表情失控地揪住一人的衣領,聲音仿佛臨近破碎。
“把你剛剛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對方尷尬:“就、就一個多月前的事情,謝家千金謝書音意外過世了,好像是突發什么疾病吧,這事兒都上了海城當地的電視臺新聞……”
裴渡不信。
但當他撥出那串爛熟于心的號碼得到了空號的提示,搜索倒背如流的社交賬號也顯示該用戶不存在。
當晚,她印著公章的死亡證明就靜靜地躺在了他的書桌上。
裴渡找到裴謙。
“阿渡,你怎會以為與我有關?”裴謙看裴渡的眼神仿佛在說他無理取鬧:“你知道的,那位陸局早已調到偏遠地帶,且你和那個女孩子已經分開,你也走上正路,我沒有再繼續針對她的必要,這對我有害無益。”
“我知道,你們曾經有過一段感情,但阿渡,她的確死于了意外,相關報道你應當也看到了。”
裴謙對裴渡說:“認清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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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舒也“看到”了自已的“死亡證明”,她詫異……這份遲到的證明怎么又突然批準通過了。
而接下來,她又看到裴渡把大福送到了一家專為富人服務的寵物公司,他付了一大筆錢給大福辦理了寄養,期限是——終生。
他要干嘛?
從得知她的“死訊”起,除了宴會上那次,裴渡整個人出奇地平靜,看不出任何異常,仿佛真如裴謙勸誡的那樣,接受了現實。
夜無邊的涼,客廳里沒有開燈。
裴渡坐在地毯上,目光遙遙望著落地窗外的月亮。快進般陪裴渡“度過”這快要一年的時光,書舒第一次從裴渡口中聽見自已的名字。
“音音。”
他低低地說:“好想你。”
一片云飄過,將月亮擋住,周圍光線變得黯淡。
良久,云才被風吹開,視野恢復,書舒看清裴渡的行為,瞳孔驟縮,幾乎失聲。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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