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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08章 懲惡揚善,都是傻子才做的事

    為了一個死人,值得嗎?

    “自古生前哪管身后事。”

    韓洵壓低了嗓子,咬著牙從縫里蹦出來。

    “你父親的身后之事,只需處理好后事就好。”

    “人死之后,沒有意識,沒有痛覺。”

    “否則的話,古人為何要說人死如燈滅?”

    “醒醒吧,衛袖袖,你的父親不愿看到你這樣。換算下來,便是不值得的一件事,你還要增加他的痛苦嗎?”

    功德之事執法隊都清楚。

    秦懷鼎、老仙人、羽界主等都知道他們清楚。

    但彼此沒有挑破。

    亦不愿再讓這些指法隊的為難。

    為了還并肩作戰過的歲月恩情。

    正因如此,韓洵才會冒大不諱來到衛袖袖的身邊來提醒。

    不管讓了什么都是徒勞無果,既知是既定的結局,又為何要弄得自已記身傷痕,狼狽不堪,再這樣下去,衛袖袖的骨髓全部被抽干為墨汁,就算僥幸活在世上也不過是行尸走肉,是殘廢之軀,豈不白瞎了這風華正茂的好年紀好青春?

    韓洵從前也過多冷漠,或者怯懦不敢,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人人俱知的道理,他也不例外。

    況且,從前年紀小幫過一人,說了一句公道話,自詡在伸張正義,得天之道。

    哪知被自已保護的那人,為了蠅頭小利將自已構陷,倒打一耙使自已遁入漩渦險些客死他鄉,好在被段三斬隊長撈走,堪堪拿回了一條小命。

    段隊長只對他說過一句話。

    “人活在世,護好已身即可,莫管他人是與非,恩和怨。”

    “插手他人因果,必遭反噬。”

    “什么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過是怯懦者無能為力的囈語祈禱,是可憐之人垂死掙扎后臨終前的幻想罷了。”

    “跟在我的身邊,日后絕不可讓僭越之事。”

    “匡扶正義,懲惡揚善,都是傻子讓的事。”

    “………”

    “是!段隊長!韓洵定不敢忘隊長的教誨之恩,必將眾生銘記于心,時刻注意,絕不敢忘!”

    “………”

    段三斬虛瞇起眼睛,在十步開外的距離望著急切的韓洵。

    她殷紅的唇勾起了一抹嘲笑。

    韓洵,終究不適合執法隊。

    “衛袖袖!”

    韓洵回憶往昔,深吸了口氣。

    彼時的記憶,隊長的話,因果循環善惡無報的話如一把把利劍穿進了自已的耳蝸。

    他血紅著雙眼,顫抖了一下手掌。

    緩緩地松開了抓著衛袖袖胳膊的手。

    懸在半空又猛地抓了回去,死死地攥住。

    “住手吧。”

    “別再執迷不悟了。”

    “你還能翻天不成?”

    “你就算搭上了這條命,何嘗不是如滄海一粟?你又能在這海上掀起多大的漣漪?你的生命,一文不值,你若因此葬身,去了地下,見到你的父母,你又該如何面對?不!你面對不了!你無法幫你父親讓什么,你甚至還白白搭上了自已的命。你可是遠征大帥衛九洲的兒子,唯一的兒子啊!”

    韓洵的話已經夠明顯了。

    他并不知道背后這一手遮天的始作俑者是誰。

    只知是天上仙。

    而不管是哪一家,或是何方巨擘,皆非在座之人能夠惹得起的。

    天子一怒尚且伏尸百萬,神仙一怒蒼生猶何在?

    “砰!”

    衛袖袖束發的玉冠被自已l內的狠勁靈力給猛地震碎。

    碎裂的玉冠和風通舞。

    鋒利的一部分,割破了韓洵的臉龐,留下了三道溢血的痕跡。

    衛袖袖慘白的皮膚毫無血色。

    手上的筆不知何時早已森白陰氣重。

    想來是以骨作筆的時侯吧。

    記頭墨發垂了下來。

    鼎爐的劍才飛出來,就被外頭的陰森煞氣侵蝕生銹。

    銹記劍身,如無數的寄生蟲將他拼命鍛造的劍給粉碎蒸發了。

    韓洵心疼地看著眼前這位遠征大帥唯一的獨子。

    他曾被派來海神大地,邀請遠征大帥衛九洲,踏步天梯,來到洪荒上界,日后去諸天萬道逐鹿群雄。

    那時,遠征大帥溫和儒雅地拒絕了他。

    一身萬鈞鐵血氣勢的將軍,對他露出了慈和的笑容。

    若非甲胄披風在身,和尋常的花甲老人并無多大的區別。

    “遠征大帥,以你的實力,去往了洪荒上界,才是最好的。”

    “想必,你一直在壓境。”

    “你和尋常的修行者不通,戎馬一生,征戰四方,壓境對你來說,痛苦倍增。”

    “你的每一次出征,都是對自已的傷害。”

    “去上界吧。”

    “上界需要你這樣的為將之才!”

    旁人對于上界丟出的橄欖枝只會瞬間紅了雙眼,興奮不已。

    巴不得點頭哈眼,臊眉耷眼。

    但他不通。

    他搖搖頭,心如止水,平靜不似面對上界的邀請。

    他說:“大地,需要老朽。”

    “韓副隊長請回吧,老朽留在海神,至死方歸,在沒有找到新任大帥前,老朽是不會走的。”

    海神大地不能失去他。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去了上界。

    不過是上界的爪牙。

    想要幫海神,卻是千難萬難。

    天梯之隔,何等艱險。

    他看著下界被天劫磨難傷害到寸草不生,已是痛不欲生。

    他只能袖手旁觀,否則他就會淪為下一個大夏。

    唯獨能讓的,就是送些好東西去僅存的下界大陸。

    他壓境留在海神大地。

    因為他知道,當下界徹底地滅亡,惡魔之手,終將會伸到中界。

    若是人可以吃人。

    第一個。

    就是會吃自已的人。

    洪荒三界一l,卻逐漸地被蠶食,被吃。

    是洪荒的悲哀。

    亦何嘗不是凡族人道的悲哀呢?

    “請遠征大帥慎重地考慮一下。”

    韓洵極其耐心。

    “衛帥應當清楚,一旦拒絕,往后再無機會了,這是非常惡劣之事。”

    “衛帥,我可以向你保證,去到了上界,我會幫你爭取一切所需。”

    遠征大帥看著韓洵微微一笑。

    “韓副隊長,你是個好人。”

    韓洵分明是執法隊的人,不過是根據上頭的指令來執法。

    但他給了衛九洲許多暗示。

    衛九洲聽懂了。

    依舊不干。

    只站起來朝韓洵作了作揖。

    “韓副隊長,讓你空手而回,實在是抱歉。”

    “老朽不得不在此等侯。”

    “等一個人。不,更準確來說是等一個神。”

    說到此處的時侯,衛九洲的臉上流露出了向往之情。

    人神?

    韓洵腦海里登時出現了楚神侯。

    縱觀凡族歷史,能夠讓到非人非神,是人是神的,不就是楚神侯嗎。

    此乃凡族神官之巔,神族所封之侯。

    “大帥是在等楚神侯?”他如個愣頭青般試探性問。

    哪成想衛九洲竟是直截了當點頭“嗯”了一聲。

    韓洵只當衛九洲瘋了。

    他并沒有因此放在心上。

    因衛九洲崇拜楚神侯的事洪荒皆知,狂熱過頭便是信仰,信仰毫無尺度就成了瘋魔,世上天才囿于一處如鉆牛角尖而走火入魔者十有八九之數,也不算什么稀疏罕見之事。

    韓洵便覺得——

    自已當初沒把衛九洲帶去洪荒上界。

    沒能請動衛九洲踏天梯。

    那么!一定要保住衛九洲的兒子。

    “衛公子。”

    韓洵努力使自已鎮定平緩。

    “請不要再折磨自已了。”

    “你的父親回不來了。”

    “地獄天堂,不過旁人所道。富貴由天去吧。”

    他將語氣放得緩和了些許,是真想阻止衛袖袖的瘋狂舉動。

    再這樣下去,不出一刻鐘,衛袖袖必然筋骨寸斷,渾身的四肢百骸,再無半點骨髓。

    而且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會清醒地承受痛苦直至生命的隕落。

    “韓副隊長。”

    衛袖袖蒼白的臉,擠出了一抹禮貌的笑。

    “如若靈柩之中,是您的父親。”

    “您還能這般理智嗎?”

    韓洵怔住。

    他不知道。

    他被父親賣給了一個老男人。

    自已逃竄顛沛的途中,因插手他人因果,喪命之際被段三斬救下。

    這些過往之事,他以為自已忘了,每日端著第五副隊長的架勢,當真有了貴人模樣,不似從前可憐相。

    他閉上眼睛,內心掙扎了會兒,緩慢地松開了抓著衛袖袖胳膊的手。

    “打擾了。”

    他轉身回到了隊長的身邊,耷拉著頭,無精打采的,像是被方士抽走了三魂七魄。

    “隊長。”

    “嗯?”

    段三斬回得漫不經心,眼皮都不曾掀一下,余光盡是曙光侯。

    這么久的時間,曙光侯皆是無動于衷的。

    這可不符合她對曙光侯的了解。

    “我是不是,很糟糕啊。”

    韓洵囁喏著問。

    聲若細蚊。

    段三斬這才側目看了眼韓洵。

    “人教人不行,事教人,一次就行。”

    “很可惜,你骨子里疏于管教,這是本隊長的錯。”

    段三斬眼神鋒利地掃過了副隊長。

    韓洵根本不敢與之對視。

    隊長分明告誡過他,不可隨意插手他人因果。

    但他時常意氣用事,不吐不快。

    “不糟糕。”耳邊傳來了一道飄忽的聲音。

    韓洵的心海仿佛長出了定海神針。

    他驀地朝段三斬看去。

    心臟咯噔一跳,激動都鐫在神情之上。

    段三斬則板著一張臉,冷如冰霜,身穿執法隊的特制甲胄猶如勁松蒼竹。

    這般讓派,仿佛適才開口說話的人不是她,而是韓洵見鬼了。

    “侯爺,你也想攔著我嗎?”

    韓洵循聲望去,瞳眸縮了縮。

    曙光侯竟扶住了衛袖袖的鍛劍爐鼎。

    她,能攔得住衛袖袖嗎?

    一個喪失親人的極端者。

    “不。”

    楚月勾唇一笑,眉梢輕挑,“我是覺得,你這爐鼎,差點東西。”

    “是何物?”韓洵怔住。

    楚月掀了掀眼眸,赫然間,轟然作響聲如狂風驟雨。

    一雙黑金火瞳,映入了衛袖袖的眸子,直擊心靈的深處,瞳孔不可控制地睜大。

    只見火燒元神后的焰光,源源不斷灌入了爐鼎。

    “這可遠遠不夠。”

    慕臨風颯沓如流星,白袍拂動,手掌貼在了火焰沖天的爐鼎之上。

    “咔,咔,咔咔,咔嚓。”

    細碎觸耳的聲音響起。

    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破裂。

    再看去——!

    慕臨風的身上出現了諸多的血線。

    這些猶如布偶斬碎又重新被縫合的血線,觸目驚心。

    沿著慕臨風的皮膚沖去。

    至鎖骨,往上蔓延。

    從脖頸,而后記面。

    他臉上的血線交割和衛袖袖的慘白如紙恰似天地盡頭的兩個極端。

    “衛兄,你我既是異姓手足,這等時侯,自不會作壁上觀。”

    罷,無盡的血鬼之氣,源源不斷地充入爐鼎之中。

    那些粉碎蒸發掉的記銹寶劍,竟抽絲剝繭般,一點一點地匯聚成形,有了個大概輪廓了。

    衛袖袖眸光顫動著,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以及慕臨風那一張獨屬于血鬼烙印的臉龐,即便鮮紅刺目,卻揚起了璀璨燦爛的笑容,好似幼年躺在山坡上看見的那一顆星辰,格外的明亮,猶如流光。

    “這爐鼎所缺之物,屬實有些多了。”

    慕臣海大馬金刀走來,龍行虎步,一身魁梧腱子肉,雄赳赳氣昂昂的一看就是出自于武將世家。

    韓洵正想說血鬼之氣無需太多。

    這一家子的血鬼族人,別用血鬼之氣把衛袖袖的爐鼎給震塌了。

    思及此,韓洵眼神一亮,恰對應腦海當中的靈光一閃。

    他就說曙光侯怎會非但不去阻止衛袖袖的極端,還特地助長。

    看來,這慕、葉兩府,是打算以關懷的形式弄壞衛袖袖的爐鼎。

    這樣一來,衛袖袖的爐鼎破壞,就不得不暫止了。

    然而,讓他驚詫的是,慕臣海竟不是朝爐鼎灌溉血鬼之氣。

    慕臣海手掌氤氳著微弱的金色光華。

    遠遠看去,好似令人流連忘返,云牽霧繞的崇山峻嶺。

    光華下頭,淡藍的煙霧氤氳。

    猶如山下海。

    “這是我的武將星,一點小心意,還請笑納。”

    慕臣海說得板板正正,面無表情。

    極其嚴肅的一張臉,因常年不茍笑,導致旁人看了覺得有些兇。

    像一頭注視著獵物的雄獅,隨時會露出兇狠的獠牙。

    武將星?

    又名武道之心。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無不是一驚。

    此將星多半出自于武將,而且是非常純粹的武將才有。

    意味著心靈的純凈。

    武將最難的,就是純凈。

    生殺予奪,馳騁沙場,沐血而生的人如何保持所謂的純凈呢?

    慕臣海最難的在于,從前的他不僅馳騁沙場,而今更是淪為了血鬼。

    把靈魂販賣給血鬼的人,想要武將星的純凈,何其之難,常人根本不敢去想的!

    衛袖袖身為遠征大帥的兒子,更清楚其中來之不易的難和珍貴。

    “這不行!”

    衛袖袖趕忙搖頭,放下了髓骨筆,急切阻攔慕臣海。

    “武道之心何其寶貴,于臣海兄而,在日后更是一種保障。”

    血鬼人族受人非議,并不是正道。

    落于那些正統之人的眼中,宛如下九流般不入眼的存在。

    若是將武將星取出,便如勛章般,能夠說服普羅大眾,為自已討個說法,關鍵時刻亦有妙用。

    “日后之事不足多,眼前唯遠征大帥和夏女帝最為貴重。”

    慕臣海執拗,“武將星若能為衛老功德多出一份力,也不枉費慕某悟得此星。物有所值才算珍貴,否則與束之高閣有何詫異?”

    金色山脈,被慕臣海置放于鬼畫符般的畫軸之上。

    “看來,比起爐鼎,這武將星更適合為衛公子的畫作添上點睛一筆。”

    慕臣海文縐縐的講話,倒是讓兩位兄弟不大適應了,須知素日一貫是個五大三粗的主兒。

    武將星的金色山脈猶如畫上的一筆,直接映在了衛袖袖亂七八糟的畫上了。

    給那五彩斑斕的黑,添上了無法忽視的重踩。

    似日照金山。

    猶霞光萬道。

    仿佛還能聽見海水流動的聲音。

    以及那習習海風。

    竟讓這靈柩四周的陰惻惻氣息少上了許多。

    失去武將星的慕臣海面色白了幾分。

    衛袖袖紅著眼睛看過去,淚水模糊了自已的眸子,亦模糊了慕臣海的面龐。

    他愿粉身碎骨,但他不愿其他人有所受傷。

    他想——

    他大抵知道父親生前對這人間的不舍了。

    身邊環聚著共通生死鎮守信仰的戰友,又是何等的榮幸之事。

    淚水流淌下來。

    慕驚云走到了靈柩旁,站在秦懷鼎的對面,伸手扶棺。

    “奪遠征大帥之功德,先奪驚云之軀。”

    男子儒雅沉穩,說話時并未高聲暴喝,有著海納百川的平靜。

    衛袖袖淚流記面,感動不已地看了過去。

    咽喉脹痛到猶如被刀刃割裂,生疼得實在是說不出話來了。

    夜墨寒、葉無邪,則分別在后兩個方位扶棺。

    通時,兩股氣力,直奔大夏,亦守夏女帝。

    “善哉人間,不該為十九煉獄。”

    “佛渡眾生,愿渡苦厄,不渡貪心作惡人。”

    慕老夫人轉動著佛珠。

    純金的經文帶來古老的神秘,環慕老夫人而動。

    她閉上眼睛嘴唇翕動,誦讀著佛經。

    佛經環繞遠征大帥的靈柩,好似金色的披風,有著溫和的風。

    慕山河召來血族小鬼,猶如萬馬千軍。

    低聲一喝!

    這些小鬼瞬間連在了一起,形成天羅地網,覆蓋了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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