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肅身形頓了頓。
立刻明白了晏后的意思。
他自幼凈身入宮,用自己一輩子換了幾兩銀,給家中娘親治病,給弟妹換口糧。
隨著入宮日深,徹底認命,想著自己雖然在宮里當牛做馬,只要家里平安就好。
可是,幾年后,娘親到底是病死了,爹爹做徭役殘廢了,弟妹年幼,養(yǎng)不了家,眼看著又要賣身換活命,他在宮里急得無法,也染了病,就要被拖去“靜養(yǎng)”,也就是隔絕等死。
這個時候,是一個效忠于鎮(zhèn)國公府的老太監(jiān),伸出援手,救了他。
給他治病,給他銀子送回家去解圍。
老太監(jiān)收他當義子,盡力提攜他,臨死時只有一個叮囑:繼續(xù)效忠鎮(zhèn)國公府,必要時候,要用命去效忠。
于是,晏后入宮時,他就接受鎮(zhèn)國公府的安排,到晏后身邊,當了一個小內侍。
這些年沒少為晏后做事。
明面上的事辦得妥妥帖帖,暗中的事,也辦得滴水不漏,沒有后患。
雖比不得靈瓏近身服侍,但絕對是晏后的心腹。
他也從中得到了大量的財富。
家中親人已經成了土財主,告別朝不保夕的窮苦日子。
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可忽然,皇后娘娘對他說這樣的話——
是因為國公府對本宮忠心呢,還是因為覺著,本宮配當你的主子,才對本宮忠心?
這分明是,要他做選擇。
是同時效忠于鎮(zhèn)國公府和皇后,還是,只效忠皇后……
云肅哪有選擇可。
立即明確表態(tài):“奴才當初蒙國公府大恩,無以為報,能伺候皇后娘娘,便是奴才報恩的機會。這幾年來,娘娘更是給了奴才更大的恩情,奴才在此發(fā)誓,此生愿拼上性命效忠皇后娘娘,并且只效忠于您一人,其余任何人,都不值得奴才盡忠。娘娘,奴才若違誓,不得好死!”
他并指向天,鄭重發(fā)誓。
晏后滿意地笑了。
“起來吧。本宮現在就有一事,交于你去辦。”
是時候為自己籌謀一批真正的人手了。
晏后坐上鳳位之后,越發(fā)感覺到肩上沉重的責任。
她不再是有家世作為底氣的宮妃,而是一國之后,后宮的女主人。
國公府還可以護佑她,但她更要想辦法延續(xù)國公府的家業(yè),保護晏家了。
父親鎮(zhèn)國公在御敵守城時的表現,朝野不滿意,皇帝不滿意,她自己也沒法滿意。
她固然沒資格要求父親為國苦戰(zhàn)赴死,可關鍵時候,父親守城不積極,私下里卻把家中要緊子弟送出城去,這后手留得實在不光彩!
也讓她感覺到心寒。
當時她身在后宮,韃子入宮肆虐,她陷于險境,父親竟只護送了家中子弟,都沒有想辦法派人進宮來接她……
對于父親來說,能延續(xù)晏家血脈的隔房男丁,都比她這個做了高位宮妃的親生女兒重要么?
兵亂過后,她曾經不止一次設想過。
當初在宮正司刑房,若她身邊是父親,而不是緋晚。
父親會不會像緋晚一樣撲上來,替她挨板子?
她給不了自己答案!
誠然她現在,身份更加貴重,不同往常了。
也許比晏家男丁更重要了。
但,心里那根刺,扎進去,就輕易拔不出來。
她隱約感覺,自己一直在等一個契機。
今日緋晚轉告的話,像火星點燃枯草一樣,在她心頭燃起熊熊大火。
明亮的火光照亮她的心,她的眼,她的前路。
我,晏之柔,不能再是國公府庇佑下的雛鳥,我該有自己的力量,成長出自己的羽翼,去搏擊長空!
我是大梁的皇后。
不只是國公府的女兒!
想要自己強大,關鍵時刻不會再任人宰割,等人救助,被人遺忘也罷。
想要扛起家族和國家的責任也罷。
我晏之柔,從今日起,便不再是以前的我了。
“昭妹妹,謝謝你。”
保護謝惟舟,培植自己的勢力,緋晚的暗示,讓她為自己打開了新天地。
晏后一個人在殿中坐了很久。
眼中是二十余年來,從未有過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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