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戶部拿銀子,千年縣也拿了。”辛七娘在軟椅上一屁股坐下,沒好氣道:“監察院如果連這都不知道,早就該解散了。”
魏長樂皺眉道:“大人,你都清楚?”
“清楚又如何?”辛七娘嘆道:“他們又不造反。監察院監督百官,是防止他們中間有人存有不臣之心。若是去管他們巧取豪奪花天酒地之事,朝中幾乎所有官員都要送到牢里,剩不了幾個。”
魏長樂在椅子上也坐下,冷笑道:“所以朝廷從上到下都是貪官污吏?”
“魏長樂,我知道你年輕氣盛,眼中容不得沙子。”辛七娘幽幽道:“但我要告訴你,監察院的存在,是讓朝局穩定,不是引起動蕩。”
魏長樂盯著辛七娘漂亮的眼眸,“不是說左相整頓吏治,打擊貪腐嗎?監察院不是一直在監察百官貪腐行徑嗎?”
“水至清則無魚。”辛七娘道:“我也實話告訴你,左相剛開始確實準備整頓吏治,打擊貪腐。但在朝中還沒動幾個人,朝中上下就連成了一片。這背后都有關系人脈,互相包庇,最后甚至直接求到宮里。宮里當然也不想因為整頓吏治而導致朝局不穩,而且左相如果真的得罪了滿朝文武,這相位如何保住?就算保住,誰又協助他推行新政?事是人干的,沒有人,再好的理想也是空中樓閣。”
魏長樂嘴角微動。
“所以最后只能對地方出重拳,在地方上揪出一批貪官污吏殺了,也是彰顯朝廷整頓吏治的決心。”辛七娘輕嘆道:“生在手腳上的毒瘤可以挖了,若是長在內臟上,剔除毒瘤連帶著內臟也沒了,誰敢真的大動干戈?”
魏長樂靠坐在椅子上,雙手十指互扣,并不語。
“你也別以為我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辛七娘白了魏長樂一眼,“你整治熊飛揚,無非是因為他動了那個叫喬嵩的人。喬嵩是你的人,你覺著如果不為他出頭,日后便無人敢靠近你,你在神都也建立不了人脈。其實我也能理解,但你偏偏去搞四海館,還當街快馬拖拽,那不就是在打獨孤家的臉嗎?”
魏長樂站起身,看著辛七娘,認真道:“大人,我可不可以請辭!”
“什么?”辛七娘一時沒聽明白。
魏長樂一字一句道:“我要請辭,離開監察院!”
辛七娘嬌軀一震,緩緩站起身,盯著魏長樂眼睛,道:“你再說一遍!”
“一開始被安排在監察院,我并不開心。”魏長樂緩緩道:“我當時只想離開神都,回到河東,因為那里是我的家。但從偵辦金佛案開始,我對監察院開始有了歸屬。因為當時我認為,監察院無所畏懼,而且真的愿意保護百姓。”
辛七娘秀眉蹙起。
“監察院不在乎三法司,勇往直前,我覺得這就最適合我的地方。”魏長樂繼續道:“我看到監察院上下都很清廉,沒有依仗手中的權力盤剝百姓,心中也是歡喜。就在昨天,我心中還在想著,就算回不了河東,如果能在你的手底下為百姓干點實實在在的事情,那也算沒有白來一趟。”
辛七娘淡淡道:“現在你失望了?”
“很失望!”魏長樂淡然一笑,“原來監察院并不是我想的那樣大公無私,和朝中其他的衙門沒有什么不同。監察院五律.....,第三條不可輕易招惹大梁五姓,我呸,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一個獨孤氏就讓監察院心存忌憚,畏而不前,狗屁的五律。”
辛七娘不怒反笑,也不知是不是嘲諷,“喲,魏爵爺好氣魄!”
“我當然有氣魄。”魏長樂仰著脖子,“我心中的監察院,別人能干的監察院能干,別人不敢干的,監察院依然敢干。既然知道四海館和戶部聯手在東市勒索商家百姓,就不能坐視不理。誰都知道這是不平事,但無可奈何接受,反倒讓所有人以為這是正常的。不正常就是不正常,被迫適應了被欺壓盤剝,普通人習以為常,但我們卻不能覺得無所謂。”
“所以你調查這件事,是一心為公?”
“公私皆有。”魏長樂很坦誠,“公者,當然是不能眼看著這等不平事繼續存在下去。至于私心,一個正如大人所,我是個護短的人。只要碰了我的人,管你是誰,都要付出代價。我確實要讓人知道,脖子不夠硬,最好就不要招惹我的人,既然招惹了,就要做好人頭落地的準備。”
辛七娘凝視魏長樂,也不說話。
“更大的私心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絕不心慈手軟。”魏長樂平靜道:“我已經知道背后是誰指使熊飛揚對喬嵩下手。上次在京兆府,我就告誡過周興,千萬不要再招惹我,否則有帳在手,他弄不死我,我就要弄死他!”
“你自然知道,周興是獨孤陌的大舅子!”
“他就算是獨孤陌的親爹,既然對我緊追不放,那就是自己找死。”魏長樂冷笑道:“他不聽勸告,跟我沒完,那好的很,接下來我就用這條命陪他玩,看看誰的人頭先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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