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樂語氣堅毅,眸中殺意凜然。
辛七娘凝視良久,輕嘆道:“難怪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你這些話,我相信,但是若被朝臣們聽見,那只會覺得貽笑大方。”
“他們是覺得我口出狂,不知天高地厚?”
“其實如果不是我對你有所了解,也會覺得你所只是笑話。”辛七娘輕笑道:“但就算我了解你,也以為你不知天高地厚。”
魏長樂嘴角泛起笑意:“我明白。獨孤家在許多人眼中,是大梁不可撼動的一座山。就憑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哪來資格去和獨孤家為敵?”
“看來你也知道獨孤家是一座山。”辛七娘轉過身,緩步走到窗邊,望向窗外的池塘。
魏長樂跟了過去,站在辛七娘身后半步。
“獨孤家在朝中有多少人脈,我就不說了。”辛七娘凝視池中那座假山,心平氣和道:“僅是南衙八衛兩萬禁軍,你憑什么覺得能與獨孤家為敵?”
魏長樂斜睨辛七娘一眼,問道:“南衙八衛難道是獨孤家的軍隊?”
“這話你倒是說對了。”辛七娘似笑非笑,“雖不能說那兩萬禁軍都是獨孤家的人,但至少一半與獨孤家休戚與共。”
魏長樂皺起眉頭。
“大梁立國之時,北司軍還沒設立,衛戍京城的是左右羽林軍,也就是如今南衙八衛的前身,那時候獨孤氏就是右羽林軍的大將軍。”辛七娘緩緩道:“此后獨孤氏幾乎就是右羽林軍的代稱,即使中間有些時候右羽林軍的將位花落他家,但獨孤氏的力量在右羽林軍中無處不在,沒有獨孤家的協助,沒有任何人能掌控右羽林軍。”
魏長樂只是認真聆聽。
“后來改左右羽林軍為南衙八衛,又設北司八軍。”辛七娘道:“獨孤氏雖然無法染指北司八軍,但南衙八衛有一半依然是掌控在獨孤氏手中,最風光的時候,八衛之中,有四衛的大將軍是由獨孤氏擔任,所以當時有一門四將的美譽。”
“如此說來,獨孤氏在南衙衛軍中根基深厚。”魏長樂眉頭微鎖。
“與其說獨孤氏在南衙軍根基深厚,不如說獨孤氏就是南衙軍的根基。”辛七娘輕笑道:“獨孤氏真正的巔峰,就是神都之亂的時候。南衙八衛是從左右羽林軍改編而來,一直設有左右兩位大將軍,一位統率左四衛軍,而獨孤陌當時便是統率右四衛軍。所以當時南衙有一半的兵馬是掌控在獨孤家的手中。”
魏長樂好奇道:“但據我所知,南衙八衛現在只有一位大將軍,沒有了左右大將軍,獨孤氏獨掌八衛!”
“這就是神都之亂的功勞了。”辛七娘道:“神都之亂的時候,皇陵巨變,太后以虎符調動獨孤陌出兵平亂。獨孤陌統率右四衛軍平定了太子之亂,回師之后,又成為太后手中的利刃,清剿戾太子黨羽。當時的情勢動蕩非常,太后要穩定局面,首先就要掌控神都的兵權。”
魏長樂點點頭,心知那種時候,如果無法掌控兵權,后果不堪設想。
“北司軍有南宮旭坐鎮,再加上各軍分權,太后又以雷霆手段迅速對北司軍進行整頓,領兵將領幾乎都是太后的人,自然沒有太大問題。”辛七娘道:“而獨孤陌是曹王趙顯的娘舅,自然不用擔心他與太子有勾結。當時那種情況下,清剿太子殘黨,獨孤家肯定是最為出力,所以那個時候太后自然對獨孤氏給予重用。”
魏長樂明白過來,道:“太后不擔心北司軍,也不擔心獨孤氏的南衙右四衛軍,卻擔心南衙左四衛軍?”
辛七娘扭頭看向魏長樂,輕笑道:“最為致命的是,統率南衙左四衛軍的左將軍還真的與太子有過往來,獨孤陌的人在搜找太子府的時候,竟然找到了一份左將軍對太子的效忠書!”
“假的!”魏長樂很干脆道:“如果南衙左將軍真的效忠太子,就不會坐以待斃。獨孤陌出兵前往皇陵,左將軍也肯定不會無動于衷。”
辛七娘笑道:“你說得對,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假的,但太后卻需要那是真的。左將軍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和幾名親信被召進宮內,太后丟出那份效忠書,沒有給左將軍任何解釋的機會,埋伏在宮里的兵馬當場誅殺了左將軍。此事還隱瞞了好一陣子,只等獨孤陌控制了左四衛軍的局面,被朝廷賜封為輔國大將軍,擁有統率整個南衙軍的兵權,朝廷才公布左將軍謀反被誅的消息。”
魏長樂心想太后確實心狠手辣,不過為了穩定局勢,鏟除任何存在威脅的勢力,對太后來說似乎也是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