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樂感覺腦子有些疼。
上層之爭,波云詭譎。
這樣的爭斗,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但可怕的地方就在這里。
因為朋友和敵人沒有定論,隨著情勢發(fā)展,立場難辨。
神都之亂的時候,獨孤氏堅定地站在太后身邊,無論是因為什么,那時候當然是太后眼中的忠臣。
但隨著時間推移,獨孤氏日益壯大,在立儲問題上與太后有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曾經(jīng)在太后眼中的忠臣,自然就成了威脅,變成了肉中刺。
同樣的道理,在太后眼里,關(guān)弘到底是忠是奸?
魏長樂明白,這個問題,太后自己恐怕都沒有答案。
如果說身在前線的關(guān)弘是抗擊塔靼的忠勇武將,對大梁滿腔忠誠,那么卷入到朝堂之爭的關(guān)弘將會是怎樣的立場?
院使大人在馬車上提及關(guān)弘,點到即止,魏長樂此時也終于明白,院使大人分明是讓自己找機會去摸摸關(guān)弘的底細。
如果說太后與獨孤氏是兩名棋手,在棋盤上對弈,在決戰(zhàn)之前,當然要洞悉整個棋盤上的局勢。
任何一枚棋子的狀況,當然要一清二楚。
自己手中有哪些棋子,該如何利用,眾多棋子環(huán)環(huán)相扣,每一步都關(guān)乎到最終的勝敗。
關(guān)弘當然是這盤棋上極其重要的一枚棋子。
太后和院使顯然都是摸不清楚關(guān)弘的底細。
而魏長樂與關(guān)平威的關(guān)系,也就成為極其適合摸底關(guān)弘的人選。
魏長樂沉吟之間,忽聽到外面?zhèn)鱽聿藤坏穆曇簦骸八厩浯笕?,獨孤泰闖進來了!”
魏長樂立時回頭,辛七娘秀眉蹙起,緩緩坐起身。
“他在哪里?”
“就在大院門外?!辈藤坏溃骸八c名要找.....魏長樂!”
魏長樂站起身,淡定自若道:“他還真來了!”
虎賁左衛(wèi)將軍獨孤泰前來監(jiān)察院,當然是為了熊飛揚。
魏長樂倒也沒有想到,獨孤泰還真的愿意為熊飛揚出面。
但他幾乎瞬間就判定,熊飛揚對獨孤氏來說,確實是極其重要。
獨孤泰前來,當然不是因為什么結(jié)拜之義。
無非是因為熊飛揚對獨孤氏有著極高的利用價值。
最重要的是,獨孤氏顯然是擔心熊飛揚會架不住監(jiān)察院的審訊,說出不該說的口供。
“你先去看看怎么回事。”辛七娘道:“我收拾一下再過去?!?
魏長樂也不猶豫,迅速出門。
還沒走到靈水院門口,迎面就看到一騎緩緩過來。
坐騎當然是百里挑一的上等戰(zhàn)馬,體格健碩,膘肥腿長,傲然之姿甚至不下于颯露黃。
而馬背上的那人更是威勢逼人。
一身黑褐色甲胄,罩著披風,更顯得那人高大威猛。
一桿長槍提在手中,目光如刀,粗須如針。
靈水司的夜侯們在兩側(cè)死死盯著,但卻無人阻攔。
魏長樂皺起眉頭,見到獨孤泰竟然騎馬直接闖進來,而且還威風凜凜,心中頓時不爽。
這獨孤泰將自己當成了主角嗎?
自己入四海館、闖京兆府,那可及不上獨孤泰單槍匹馬闖入監(jiān)察院威風。
魏長樂雙手背負身后,佇立當?shù)?,盯著獨孤泰?
獨孤泰竟似乎已經(jīng)確定橫立前方的年輕人就是魏長樂,目光銳利,死死盯著魏長樂。
魏長樂心中冷笑,暗想獨孤泰有膽量闖進來,固然是因為此人本身頗為勇悍,更重要的原因,當然是因為出身獨孤家。
今日換成其他人,這般囂張騎馬闖進來,只怕剛進大門,就被監(jiān)察院的夜侯們扯下馬綁起來。
但畢竟是獨孤家的人,監(jiān)察院的夜侯們也是忌憚。
“你是魏長樂?”距離幾步之遙,獨孤泰勒馬停住,并不下馬,居高臨下冷冷看著魏長樂。
魏長樂反問道:“這里是監(jiān)察院,你難道不知此乃禁地,非監(jiān)察院官吏,任何人不得擅闖?”
“人在哪里?”獨孤泰根本不理會。
魏長樂故作不懂,“什么人?”
“熊飛揚!”獨孤泰淡淡道:“監(jiān)察院肆無忌憚,欺凌無辜。他有何罪,你們監(jiān)察院有什么資格抓他?”
魏長樂淡淡一笑,問道:“你是何人?”
獨孤泰眉頭一緊,知道魏長樂是明知故問,卻還是道:“虎賁左衛(wèi)將軍獨孤泰!”
“原來是獨孤將軍!”魏長樂含笑道:“獨孤將軍前來,可是奉了圣上旨意?又或者是太后懿旨?”
“都沒有!”
“那就奇怪了?!蔽洪L樂淡淡道:“虎賁將軍不是管軍務嗎?什么時候也開始管起刑案了?”
獨孤泰冷笑道:“監(jiān)察院監(jiān)察百官,熊飛揚只不過是一介布衣,監(jiān)察院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