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瑜卻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正因為他經歷過,所以知道這份感情有多真。
一個時辰很快過去,啟程之前,顧明舒親自巡查了一下現場。
前后高山,均為石崖。
崖上有著許許多多的山洞。
兩百多具尸首,被扔棄在各種天然的山洞中。
有一些則被掩藏在更深處,不容易發覺的地方。
當風墨白走到身邊時,顧明舒輕聲說:“希望能多撐一些時日。”
事實上,肯定有人來檢查現場,以圖能從這之上找到對付他們的線索與蛛絲馬跡。
少了十具尸首,必然會被敵人聯想到他們棺木中是否真的運了親人的遺體。
所以在清理現場時,顧明舒特意強調了尸首的處理。
但對于專業的殺手來說,他們很快就能發現端倪。
顧明舒這才會發出這樣的感嘆。
風墨白道:“元貞帝和秦豐業只對你感興趣,小心運送你父叔兄長的尸首,原本只是為了防止元五報復。”
“只要熬過這幾日,等你嫂嫂他們去了西楚使臣那邊,注意力就會被吸引過去,到時候他們對你父叔兄長的關注就會小很多。”
顧明舒道:“我相信你的人,他們一定能把我父叔兄長帶回去,所以我并不擔心父叔兄長的遺體。”
頓了頓,她繼續道:“我是擔心,如果元五發現父叔兄長不在這棺木中,他一定會把人馬集中在嫂嫂們那里。”
風墨白唇含笑意,緩緩說道:“不必擔心,先生大才,定會帶領隊伍護得大家安全。”
顧明舒輕輕點了點頭,隨后對他說:“謝謝你,又陪我走這一趟。”
風墨白從懷里掏出一顆糖果,獻寶似的遞到她手中:“我以為,我們之間已經不需要說這些。”
顧明舒聞,便沒有多。
只是靜靜地望著他,最后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把糖果拆開,送入口中。
甜蜜霎時從嘴巴充斥到鼻腔,令那濃郁的血腥味也變淡了許多。
隊伍休整過后,便開始啟程。
顧明舒與風墨白,依舊一前一后地護衛這支隊伍。
狹小的山道,是從懸崖上直接開鑿出來的道路。
約莫只有三尺寬,扛著棺木前行的人,幾乎不能落腳,走在外側的人,需得緊緊貼邊,但凡一個不慎,都會連累其他人一起墜落深淵。
下方是湍急的江流,怒濤翻滾,拍擊左右的崖壁,發出轟隆隆的巨響。
那樣的響聲回蕩在空壑之中,在密林的掩映下,仿佛看不到的巨獸在嘶吼,更添了恐怖的氣氛。
人聽久了,難免頭暈腦脹,視線不明。
好在這些精兵護衛都是精挑細選的人馬,他們穩穩地走在這艱難崎嶇的小道,聽著轟隆不絕的巨響拍在耳邊,并不因此動搖半分心神。
就這樣,一行人又行了幾個時辰。
等到日頭偏西,昏黃的光透過枝條落下來,灑落幾點金光。
密林下的道路,愈顯昏黃幽深。
從隊伍后面向前看去,早已無法看清前方同伴的身影。
暗色越來越濃,暮靄愈加深重。
眼看就要將一行人全部吞沒,他們終于來到一處較為寬敞的地方,那是一處偌大的天然凹穴,可容納數百人。
兩頭連接著狹小的路,但毫無疑問,這是一處很好的歇腳之所。
而這也是顧明舒他們估計的,下一個交手地點。
顧明舒做了個手勢,整支隊伍霎時停下,沒有半點多余的動作。
她開口吩咐:“今夜在此扎營。”
話音落下,棺木與轎子同時被放好。
護衛親兵立即分工合作,有人站哨戒備,有人則開始準備晚飯,還有人布置歇腳需要的東西。
沒過多久時間,便已準備妥當。
一行人吃完晚飯,顧明舒抱著劍靠在巖壁上小憩,誰也沒有打擾她,收拾好后便各自歇下。
盡管毫無睡意,但因為這緊張的氣氛沉沉壓抑而至,并無任何人開口說話,只聽到浪濤拍岸的聲響。
護衛親兵更是小心謹慎,每人都像巡視領地的雄獅,絲毫不敢有片刻的放松。
就這樣到了月上中天,隨著一聲尖銳的貂嘯,顧明舒立即彈跳而起,抽出手中的劍:“來了!”
你別動,我來找你
“來了。”
短短的兩個字,本就繃緊那根弦霎時被撥動。
一弦驚心,眾人迅速擺好陣勢。
而本躺在毯子上的女眷,迅速起身,鉆入轎子之中。
在這緊急關頭,劉堯毫不猶豫地抱起小傳義,一同鉆進轎子里,阿六迅速將他們二人所在的轎子護住。
公孫先生慢條斯理地起身,抖了抖衣裳,隨后再進入轎子隱蔽。
顧琇瑩與俞皎抽出腰間的兵器,站在顧瑜的左右。
而風墨白,則來到顧明舒身邊。
手中的東西,依舊是那根油光锃亮的竹竿。
那里面藏著一柄詭異的劍,然而此時劍未出鞘。
“盾,防火!”
顧明舒低喝一聲,最外圍的護衛便架起黃銅盾,將身后圍得密密實實。
而盾壁后面的精兵,霎時變幻了方位,竟與舉盾的將士配合得天衣無縫。
然而架勢已經擺好,對方卻遲遲不見動靜。
只有奔流不息的江河,波浪濤濤發出巨響。
顧瑜見狀,立即提示:“小心,毒煙!”
關于對手的身份,顧瑜心底已有了計較。
默默盤算片刻,顧瑜挑起唇角。
一定是他,他最愛玩這種把戲。
話音剛落,幾捆東西被扔進這偌大的空間。
沒有刀光劍影,亦無萬箭齊發。
僅僅只是幾團枯草一樣的東西,砸到地上時還滾了幾下,最后停在眾人面前。
這些東西早已被點燃,但并未燃起火焰,只有星星點點不滅的火星子,將它們燎出一陣陣濃煙。
看似沒有任何殺傷力,卻在濃煙彌漫之時,眾人的眼睛和鼻子仿佛被灌下辣椒水,難受得他們幾欲捂眼潰逃。
小白貂早已嘶叫著滾來滾去,看它的樣子,撕心裂肺一般的難受。
顧明舒閉上淚珠滾滾而下的雙眼,一劍震開幾團枯草。
然而就算那枯草順著懸崖滾落下去,依舊升騰起滾滾濃煙,灌進這天然形成的偌大空間之中。
難逢對手的風墨白與顧明舒,訓練有素的精兵,竟然被這幾團枯草弄得幾乎破了防。
顧瑜拎著水桶,強忍那涕泗橫流的強烈刺激感,走到風墨白身邊:“用水可滅!”
他被封了眼睛,便失去了行動能力。
而這里有一個人,卻不需要眼睛視物。
那人就是風墨白。
風墨白沒有接過木桶,他一手負于身后,右手伸過去,手掌如蓮顫開,那一整桶水就這樣被吸了出來。
似水龍一般,纏繞著他的手臂。
只見他的手掌輕輕一送,水龍霎時化作無數水花,拍向那幾團冒著滾滾濃煙的枯草。
火星本就不灼烈,需要借助風才能繼續燃燒。
被水這么一澆,便皆數熄滅,再無滾滾濃煙升騰而起。
可盡管如此,適才留下的濃煙一時并未散盡。
轎子里的人,本就呆在狹小的空間,濃煙鉆進來,幾乎要將他們悶暈過去。
而小傳義那邊稍好一些,因為在七叔提示毒煙時,他迅速抽出腰間的水壺倒在袖子上,捂住了鼻子。
至于劉堯,他也如法炮制,也沒有其余的人嚴重。
顧瑜拎著為數不多的水桶不肯放下,他告訴顧明舒與風墨白:“李家旁支的人,也就是李賢昭的遠親,平時愛搞些機巧和毒。”
“只怕還有很更大的驚喜在后面等著我們。”顧瑜說完,提著桶退了回去。
果然,就在他回去后,風墨白懷中的小白貂有氣無力地動了動。
風墨白立即道:“繩索,有人順著繩索匯聚而來。有從上至下的,也有從下至上的,左右兩邊都有,所以我們被包圍了。”
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在眾的人早已被那濃煙嗆得眼睛睜不開,眼淚鼻涕一個勁地流。
此時此刻,維持基本陣型已叫他們竭盡全力,在眼睛好受些前,他們的行動算是被封了大半,基本只能防守。
顧明舒把劍遞向風墨白:“我們一起,用劍氣震散濃煙,在他們靠近之際出手。”
“好。”風墨白應了一聲,隨后站到顧明舒身后。
他伸出右手將顧明舒握劍的手裹住,源源不斷的真氣,便這樣送到顧明舒體內。
顧明舒也沒有閑著,立即運轉真氣匯聚于手上。
兩人渾厚的內力,在這柄絕世神兵上有了共鳴。
隨著兩人的真氣不斷匯聚,歸流入劍,那神兵便不可控制地震顫嗡鳴。
“放。”
風墨白在顧明舒耳邊輕輕吐了一聲細語。
“轟!”
罡風如浪,裹挾著摧枯拉朽的力量激蕩而去。
所過之處,飛沙走石,煙霧盡散。
而那些準備靠近隊伍的人,也在瞬間被震飛出去。
“嘩啦!”
大樹傾倒,凹穴前的那排樹木,霎時被斬斷半截,視野瞬間變得開闊,可見對岸模糊的山峰。
這便是兩人與神兵的力量。
獨自一人牽引這股力量,不僅無法達到這樣的效果,便是施展之后,內力也會有暫時的空虛。
而兩人合力,不僅使得力量提升好幾倍,也叫他們并不會短暫地失去內力供給。
顧明舒的目光,在釋放劍氣那一刻,就始終粘在風墨白的手上。
像是有所感應,風墨白放開顧明舒的手,后退一步,站在顧明舒身后:“效果很好,接下來我們一起,為他們爭取恢復的時間。”
說完,風墨白微微靠近稍許距離,不會覺得唐突,也方便再度使劍:“你別動,我來找你。”
說完,風墨白的手,再度將顧明舒握劍的手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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