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景春熙便已帶著人肅立在靈堂前,進行最后一次祭拜。
晨霧未散,濕冷的空氣里彌漫著香燭與紙錢焚燒后的余味。景春熙依然是一身淺灰色束裝,她踩著腳凳上車時,回頭望了一眼靈堂——那具楠木棺槨靜靜停放在中央,白幡低垂,里面真的裝殮著一個再不會醒來的靈魂。
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沉悶的滾動聲。八匹駿馬邁著整齊的步伐,馬蹄鐵在晨光中閃著冷光。她的四輛車、八匹馬,一共十七人的隊伍默默地向嶺南而去。
他們走后,靈堂內也驟然忙碌起來。清風和綠影一左一右站在棺槨旁,面容肅穆,眼神卻警惕地掃過四周。八個護衛沉默上前,穩穩抬起沉重的棺木,腳步整齊地走向門外早已備好的靈車。
靈車通體漆黑,車頂垂落白紗,四角懸掛銅鈴,風一吹,便發出低沉的嗚咽。
清風親自檢查了棺槨的固定,確保每一根繩索都系得嚴絲合縫。站在旁邊的綠影,目光掃過整裝待發的隊伍——前后各兩百名鐵甲士兵,腰間佩刀,神情肅殺;中間二十名護衛落地扶靈,個個身著素衣手臂上纏著白布,步伐沉重而緩慢。
燕王一身玄色蟒袍,腰間卻系著白麻腰帶,騎在一匹通體漆黑的戰馬上,面容冷峻如鐵。他微微抬手,隊伍便緩緩開拔。銅鈴輕響,馬蹄踏在官道上,沉悶如雷。
沿途百姓早已聽聞噩耗,紛紛駐足觀望。有老婦挎著竹籃,悄悄抹淚;有孩童被母親按著跪下,懵懂地望著長長的隊伍;更有人低聲啜泣,念叨著“燕王愛民如子,世子仁厚,怎就遭此橫禍”。燕王目光沉沉,始終未發一,唯有握韁的手背青筋隱隱浮現。
風卷起紙錢,如雪片般飄散,落在黃土路上,又被車輪碾入塵埃。
……
進入嶺南地界又走了兩天。
晚飯后,景春熙才把快腳招呼進屋。此時,屋內燈火搖曳,昏黃的燈光映照在景春熙略顯疲憊的面容上。
她坐在桌邊,微微抬起頭,聲音平穩地吩咐道:“快腳叔,我們直接去往雷州!”快腳站在靠近門口,聽到這話,只是微微頓了頓,隨即臉上露出一絲堅定,馬上躬身回答:“是!”
小姐的決定不可質疑,改變線路對他來說不是難事,回去找出輿圖重新規劃就是了。
去往雷州是從潭鄉出發前一晚,燕王和景春熙、胥子澤兩人商議后就做出的決定。
當時,燕王目光深邃,沉聲說道:“既然大將軍將要撤往雷州,那里自然是最安全的,以后世子只能先拜托景家了。”
景春熙坐在一旁,心中早已有了決定,聽到燕王的話,她微微點頭,表示贊成。胥子澤的傷口雖然已經完全愈合,但景春熙還是擔心這只是表象而已。
這一次,他失血過多,傷得過重,如果不休養個一兩年,這身體應該都難以補回來。
靜養,自然要去到最安全的地方。而雷州山高皇帝遠,又是燕王的地盤,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從往來的密信中已經知道,大舅舅的人現在已經有小部分撤到了雷州的山上,全部撤回來時間也指日可待。景春熙對大舅舅的能力深信不疑,相信他一定能保全胥子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