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從前是做伶人的,模樣好,身段妙,不僅能唱曲兒,還會雜耍,迷得方圓三五里的爺們兒神魂顛倒,就連我那老實的爹,也沒逃得過人家的手段。”
蘭錦慧也是氣極了,這般把自己的家丑往外擺,旁邊-->>人聽了,喝茶的喝茶,扶髻的扶髻,誰也沒多置喙。
“我瞧著,不如就叫她給姐妹們扮上一段兒,咱們也遙顧一下當年男人們的曲坊之樂?”
蘭錦慧輕搖著扇子,看著跪在地上的蘭稚笑:“隨便來點什么,唱唱曲兒,跳個舞,對了,你娘不是會雜耍嗎,女承母業,你也定學了不少,都是自家姐妹,沒有外人,你給咱們來上一段瞧瞧,演得好了,大家伙可都有賞賜呢。”
聶氏沒說話,而是手肘暗碰了下身邊人,兩人相視,意味深長地笑了。
叫姑娘當眾唱曲起舞,這是妓館里最下賤的歌舞妓才會應的事,但凡是有點身份的使喚丫頭,都不會被人這般要求。
“遵命。”
蘭稚埋著頭,深深吸了口氣,憋著鼻腔里的酸澀,不準眼淚往外掉,不重要,這都不重要,她只要結果!
山石上,聽到下面隱有笑聲,飲了幾杯酒的齊宴清被人拉著出來透氣,幾個男子說話間,無意中往下瞧了兩眼,有人意外:“你們瞧,下面有個姑娘在當靶子。”
齊宴清本未介意,誰知往下一看,瞳仁就時顫縮了下。
是蘭稚。
下面女眷笑得開心,玩得盡興,而那傻丫頭正被人呼來喝去,使喚在太陽底下捧壺,由著軟箭一根接一根往臉上砸,也乖乖站在那不反抗......
這一刻,齊宴清好像忽然明白了,蘭稚為何怎么也不肯承認先前的事,因為一旦事發,侯府問責,蘭家拋棄,她是被人破了身的姑娘,不容于世,無人庇護,便只有死路一條。
“想什么呢?”
有人拍了一把正滿面嚴肅,莫名出神的齊宴清:“你家幾時有這樣好看的姑娘,瞧瞧那小腰,嘖嘖嘖......”
“只可惜蒙著臉,瞧不清樣貌。”
“這有什么,熄了燈,嘿嘿,還不是......”
“當著我的面,談論我侯府的姑娘,我看二位是真醉了。”齊宴清打斷了那兩人的話,語氣陰沉不悅。
齊宴清眼下正得圣眷,今日又是他家大宴,被這樣一說,也都清醒了不少,連連拱手賠不是:“隨口一談,齊兄莫怪,我等并無冒犯之意。”
“以后這些齷齪的話,別拿到我跟前來說。”齊宴清沒怪,但也沒給什么好臉色。
身后兩人吃了癟,匆匆尋個借口回了,唯有齊宴清站在憑臺處,遲遲未動。
假山下,日漸西斜。
蘭稚倘裝好性子,不僅應了要以舞取樂眾人,還別出心裁,想了個新花樣——
拿著寬口高足酒盞在地上擺成整齊的一排,里面分別倒入不同高度水,再將腳踝系上鈴鐺,盞上起舞,風吹鈴動,以不同的力度踩踏,便會有不同的音律樂聲,或歡快,或悠揚,皆如撫琴吹笛般動聽悅耳,一人足以邊舞邊奏樂。
亭內女子看得呆住了,是要多厲害的功底,多輕盈的身姿,才能在盛水的盞上作舞,既不能把瓷踩碎,還要控制鼓點,邊踩出樂聲,邊展示舞姿?
但蘭稚做到了。
斜陽垂落時,她那絕美輕盈的舞姿,被金黃的日影灑在壁上,踩擊的樂聲伴著清脆的銀鈴,隨著漸漸起勢的風飄忽直上,傳入假山頂的廳閣。
一個,兩個,三個......到后來,里面所有的男子,都被這若有若無的樂聲引了出來,紛紛圍在上方,向下投去詫異的目光.......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