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嘩啦啦啦……
伴隨著不明聲響,嬰兒的啼哭聲終于自房中傳出。
閆老二上一秒還在看聲音的來處,下一秒差點將脖子扭轉筋。
“生了?生了?”
他跑到跟前,手摸著門,卻不敢推開。
有穩婆走出來,滿頭熱汗被這門外的冷氣一激,打了個寒顫。
“生了生了!恭喜恭喜,母女平安,是位千金!”
穩婆的臉上笑開了花。
誰說接生出兒子她們才樂,那都是誤解,生出閨女來,她們笑得更真誠燦爛。
要讓主家感受到這份喜悅,免得心中介懷不平……
閆老二感受到了。
“哈哈哈!是閨女,是我老閨女!”他慌亂在原地打轉:“我進去……對,我不能進去!我娘子咋樣?孩子她娘好嗎?孩子呢?健康不健康?有多重?”
一連串的問題穩婆都不知道該回答哪個。
但穩婆身經百戰,十分有經驗。
笑呵呵道:“這閨女生辰好,占了大年初一,沒有比她再大的,日后定是有大福氣之人……”
“勞煩幾位辛苦至今……”閆懷文快步走來,聽到穩婆的賀喜先是匆匆一禮,而后低聲道:“天佑,喜錢。”
“對對!”閆老二手忙腳亂的從袖子里掏出四個紅紙包,遞給穩婆:“嬸子們先沾沾喜,事后還有重謝!”
“哎呦,您家體面,咱定要仔細的給活做好,只管放心,咱們幾個老姐妹手上都利索著呢,我這就去端熱水,讓娘子松快松快……”
話說的含蓄,閆老二卻是聽懂了。
他打聽了好幾個月,這里頭的門道那是一清二楚。
知曉穩婆說的是她們的拿手絕活,靠手上的功夫讓產婦排盡惡露。
脫落的胎盤也是她們來處理,還有給孩子剪臍帶,清理新生兒和大人……
“我去端,我去端。”閆老二急忙道。
那穩婆見他看重妻女,沒有半點不痛快的樣子,也是高看他一眼,好心提醒道:“既是主家請了大夫,不妨開些湯藥給我們擦洗用,您與那大夫一說,他就曉得了?!?
“好,好,我這就去,這就去?!遍Z老二識好,連聲道謝:“多謝,謝謝,太謝謝了……”
“天佑,你去端水,我去找安小大夫?!遍Z懷文道。
閆老二只剩下點頭,憋著一口氣一路往廚房沖。
容嬤嬤不用他吩咐,一手拎了一個水桶,桶中還冒著熱氣,從廚房小跑出來,與他迎面擦肩而過。
閆玉隨后跑出來,看到她爹,急聲問:“爹,是不是生了?娘生了?!”
容嬤嬤剛剛突然就跟卡網了似的,將手里的東西都扔下,倒水拎桶就跑。
“熱水……熱水。”閆老二現在心里頭就記著這一件事。
閆玉心里愈發著急,轉身回去將鍋里的熱水都倒到盆里,問他:“剛剛端去那些不夠用?得用這么多水?我娘咋了?哎呀,爹你倒是說話??!”
閆老二這時候才將腦子從外頭帶進來。
晃過神來道:“你娘沒事,母女平安,哈哈哈,母女平安!”
閆玉強壓下激動,也不管立整不立整了,將地上的東西隨意亂塞到廚房的各個角落后,端起熱水就走。
“爹你再燒一鍋,怕不夠用,我去看娘和妹妹!”
閆老二傻眼了。
容嬤嬤走了,他閨女也走了,留下他……燒水?
……
閆老二最終也沒留在廚房,他想到各處的爐灶上都坐著熱水,來來回回走了一圈,熱水不斷被端進去,又不斷被端出來。
清著進,紅著出。
看著就滲人。
他看得腿軟。
好在他閨女不時在里頭通報好消息。
“爹!奶奶說妹妹長得像娘!”
閆老二:“像你娘好,你娘俊,以后你妹子也差不了!”
“爹!妹妹的頭發油黑油黑!”
閆老二:“好好,這是不缺營養,壯實?!?
“我娘身上沒勁,讓我和你說,她沒事,好著呢!”
閆老二眼淚好懸沒掉下來:“好著就好,好著就好哇!小二,問問你娘,還疼不?有沒有哪里不舒坦?可別硬撐著,你娘啊,太要強啦……”
“懷安哪,外頭還下著雪呢,這孩子就先不抱給你看了?!碧锓蛉顺忸^喊道:“讓她們娘倆都好好歇歇,等咱們將這屋清出來,你再進?!?
“唉!唉!都聽師娘的,師娘受累了,您也別著急出來,我去給您找件大衣服?!?
田大老爺也在邊上站一會了,聽得認真,聞攔住了閆老二,道:“我去拿。”
除了定金,四位穩婆先前來時就拿了一筆閆家給的銀子,那時人還沒發動,先將她們請來備著,趕著這過年時節,銀錢自是比平時厚些。
孩子出生,穩婆在門前攔一攔,也是關州一地的風俗,討個賞。
拿了喜錢自是更盡心盡力。
何況閆家許諾,還有重謝。
這一夜忙活可是值了,穩婆們都是笑呵呵被送走的。
主家也說了,天太冷,洗三就不辦了,等孩子滿月的時候再請她們來吃席。
只看這閆家的做派,就知曉不是那等糊弄人的席面。
老姐幾個心里頭都高興。
不過話說回來,這天是不是太冷了?
這雪……是白日下到現在一直沒停?
……
雪下了一整夜,小過一陣,很快又與狂風作伴,席卷而來。
漫天的風雪,像是隨心作亂的調皮小兒,一時纏上光禿禿的樹木,一時奔跑在高低起伏的屋檐……
所過之處,磚瓦掀飛,樹枝曲折。
嗚————
風聲呼嘯,隱約還能聽到瓦落屋塌的聲音。
田大老爺給門推開少許。
不曾想大風不但拍開了房門,將他差點掀倒,一股冷風夾雜著冰雪直直朝他吹了半晌。
風勁過去。
田大老爺凍得直打哆嗦。
田夫人被風聲驚醒,坐起來,想要下地。
“你別起來,我出去看看。”田大老爺囑咐老妻。
田夫人才睡下沒一會,很是困倦,便道:“那你多加件衣服。”
田大老爺給帽子戴上,又套上一層衣服,朝老妻點點頭,出屋后不忘將房門關緊。
“老師!咋起來了?還早呢。”閆老二身上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來,擋住口鼻的位置掛滿了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