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快回去吧,今兒這風刮的邪乎,雪花都帶著冰碴似的,刮得臉疼,早飯做得了,我正要給您送去。”他抬了抬手上的盒子。
“趕緊進屋,不然等會就涼了。”閆老二將田大老爺推了回去,將食盒一塞,轉身便走:“等會我再來收,老師您可別出來啦。”
“是懷安?他一夜沒睡?”田夫人還是起來了,穿好衣服問道。
田大老爺嗯了一聲,有些神思不屬。
田夫人將盒子打開,露出里面還冒著熱氣的白面餃子。
“這孩子……真是有心!這是想著昨夜忙亂,咱沒吃上餃子,大早上給煮了送來?”
田夫人將餃子端出來,又從里頭拿出一個瓦罐,打開一看,是清清亮亮的餃子湯。
少許醋,還有一頭蒜。
田夫人笑道:“老爺你看,懷安忙的跟什么似的,還惦著你吃得順不順口。”
察覺出田大老爺的不對勁,田夫人笑意微斂。
“咋啦?一大早上就拉拉著臉?”
她不免有些旁的猜測,放筷子的時候手就重了幾分。
田大老爺望過來。
田夫人垂下眼道:“老爺不是說小二她娘這一胎男娃女娃咱都稀罕,怎么?現在生了女兒,你又變卦啦?心里頭不得勁了?”
田大老爺愣了一下,忙道:“這話怎么說的,男娃女娃都一樣,都喊我師公,我有什么不得勁的。”
田夫人挑眉看他:“那你擺這樣的臉色給誰看呢?幸好懷安心粗,要是小二她娘見你這般,心里豈不會多想?”
“唉!”田大老爺長嘆一聲,拿起筷子夾了一個餃子,送入口中,嚼了半天,才嘗出是酸菜餡的。
“你聽到沒有,那大風給周圍人家的房頂都掀開了,剛才我出去望了一眼,隔壁那家茶樓,那二樓都被雪壓塌了,昨個晚上我就好像隱隱聽到些動靜,正趕上孩子出生,就沒細看,大抵就是那時候……”
田大老爺又道:“永寧城里尚且如此,虎踞城就更經不住了。
虎踞的房子秋后修補過一次,但那時候是北戎給禍害的,除了官衙和少數幾家,都沒修過房頂,也不知咋樣了,尤其是鄉間土房,我甚擔憂……”
要不說錯有錯著,當時懷安帶著他們上房,踩壞房頂無數,事后都做了修補加固,但和一城的房屋相比,到底還是少數。
田夫人明白了。
是她誤會了老爺。
將醋碟往前送了送,田夫人動手扒了兩瓣蒜推過去。
“現在想也無用,好好吃飯,等雪停了老爺回去看看……”她頓了頓,輕聲道:“許是沒那么糟。”
“大人!”門外傳來閆懷文的聲音。
田大老爺趕忙下地,臨開門前回頭瞧了眼,見田夫人端端正正的坐好了,這才打開房門。
一臉焦急的問道:“懷文是因大雪而來?”
“正是!”
田大老爺忙將人讓到屋中。
閆懷文垂首低眉,先與田夫人見過。
“懷文來的正好,我亦為此憂心!”田大老爺將人拉到炕桌前。“早飯可用了?”
閆懷文虛虛坐下。
“不曾,心中惦念,是以……”
“先吃,邊吃邊說。”
田大老爺塞到他手上一雙筷子。
田夫人見此,便退后少許。
“老師,師娘,我進來啦!”門外閆老二喊道。
“懷安進來吧!”田夫人應道。
“師娘您起啦?沒多歇會?”閆老二熟稔的往里走,將又一個盒子放在炕上,從里頭往外端盤子碟子筷子。
“我就說嘛,大哥你不在屋里肯定是來了老師這,這不,我直接給餃子送過來了……”
閆老二心說:省得我師娘不夠吃。
看吧,果然!
“這么多?”田夫人有些吃驚,閆懷文這么大的胃口?
“還有我的,忙活一早上,我也沒吃呢,您這熱鬧,咱一起吃得了。”閆老二樂呵呵的說道。
“那我去給孩子們也喊來。”田夫人覺得她家這老頭子保不齊要走,閆懷文多半也是,趁著這時候大家伙一起吃個全乎飯。
“孩子們一個比一個起的早,這餃子還是咱們一起包的,哈哈,師娘您別管旁人啦,快嘗嘗我這餡調的咋樣。”閆老二給田夫人遞過去一雙筷子。
田夫人接過來,心里別提多暖和了。
“懷安你往這邊坐,讓他們說他們的去,咱倆一塊吃。”田夫人瞅著她家老頭子。
田大老爺:……
只好和自己的學生換了位置。
原本他和田夫人是坐在里頭,閆懷文守禮,坐了炕沿,閆老二來后隨著他哥坐了,現在一換,就成了田夫人和閆老二坐在炕桌里頭,他和閆懷文坐在炕邊邊……
閆老二一邊和師娘說著李雪梅和孩子的事,一邊留意老師和大哥的談話。
不留意也不行。
這倆人三兩句就定了不等雪停,吃完飯就走……
房頂隱隱傳來些響動。
田大老爺、田夫人、閆懷文同時抬頭。
閆老二怕他們誤會,趕忙解釋:“沒事沒事,是咱家小二,怕房頂被雪壓塌,上去清清雪。”
三個人用驚異的目光看著他。
你這個當爹的,是如何做到用這么平常的語氣說這般出人意外之事的?
“小二力氣大不假,可她才多大,你怎么能讓她干這個?房頂又高腳下又滑,多危險!”田夫人先不樂意了,說著話就要穿衣出去看看。
“我……”閆老二實冤。
他倒是想上,可他干不動啊!
他忙解釋道:“沒上去沒上去,是我沒說清楚,就支梯子從下頭給雪掃下來,還有恒兒也在,扶著她呢。”他又小聲道:“不是我不想上去,是那雪壓了一夜,重的很,不好掃。”
閆懷文最先收回目光。
那就難怪了。
……
“大哥,你躲開點!”閆玉站在梯子上低頭說道。
閆向恒不動,“小二你掃就是,我頭臉都捂嚴實了。”
他得把著梯子,萬不能離開。
雖然這個高度不是很高,比村里頭訓練場的大樹還矮些,可這大雪天的,地上滑不說風還大,叫他松手躲雪,絕無可能。
閆玉勸不動,就只好不再顧及他。
先用木鏟將房頂的積雪劃成一塊塊。
距離近的雪都扒拉下來,接近房頂的位置,得將木鏟斜插進雪層中,再用巧勁撬它下來。
閆玉包得像粽子一樣,動作卻是無比靈活。
兄妹兩人清一塊挪一個地方,清得十分小心。
田大老爺和田夫人張望了一會,見他們心里有譜,越來越熟練,便隨他們去了。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