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寧扔了手里的石頭,在他頭上找到被砸的傷口。
不過是被砸腫了,真正破血處只有指甲蓋大小。
“別殺他。”霍長安趕緊提醒。
“沒殺?!?
不過是往血口子里放了一只最大的蠶蝕而已。
毒素從頭部進(jìn)入,會更快發(fā)病,最多三五天。
神不知鬼不覺。
嘿嘿,她真聰明!
烏漆嘛黑的,霍長安也看不清她在做什么。
然后她馬上過來了。
“什么味道?臭臭的?!?
桑寧一說完就知道了,“哦,我?guī)湍銌幔俊?
霍長安觸電般甩開她伸過來的手,羞憤與難堪布滿整個臉龐。
“不用,請幫我去拿套衣服過來。”他隱忍著說,恨不得她快點離開。
桑寧想著在路上時,老夫人一遍遍的問他要不要如廁,原來是這樣,看來腰椎損傷真的很嚴(yán)重。
應(yīng)該是斷裂壓迫了脊髓神經(jīng),影響了下半身的運(yùn)動和感知能力。
“好,我馬上回來?!?
桑寧回去找了衣服,想著還是讓老夫人起來幫忙吧,她也不合適。
就聽到腦子尖銳一聲:“四郎危險!”
她一愣,然后拔腿就跑。
“住手!”
霍長安手里的刀被桑寧奪過來。
“你干什么!我救下你就是讓你自盡的嗎?你懂不懂尊重別人的勞動成果?”
這一個個的,怎么那么愛自盡呢真是!
霍長安仰躺,雙臂失力垂地,眼神無光,喃喃:“桑凝兒,你說我這樣的人,活著還有意義嗎?”
“就算是一只螻蟻也有活著的意義?!?
“有什么意義?”
“螻蟻雖小,可潰千里長堤沒聽過???”
呵,那不過是些廢話,實際上,螻蟻只能任人碾壓,成為大地的肥料。
“我大哥,足智多謀,少年英才。
我二哥,一人可斬百,氣沖霄漢。
我三哥,英姿勃發(fā),人中龍鳳。
只有我,文不成武不就,只知逍遙玩樂,民間逗趣。
他們誰活下來都可以,只有我這個廢物,永遠(yuǎn)都只是廢物!”
霍長安似哭似笑,悲涼而泣:“我就應(yīng)該死在兄長們拉走的那一刻,死在身體被打殘的那一刻,死在見到一家人被欺辱而無能為力的那一刻?!?
或者更往前,死在侯府被抄家的那一晚。
這樣就不會每天忍受錐心刺骨的痛,不會恨得磨牙允血,卻還需要年邁的娘和柔弱的嫂嫂們的維護(hù)。
廢物,除了拖累他人,還能干什么呢?
蒼寂的夜里,少年第一次剝開自己的心事,不顧鮮血淋漓,展現(xiàn)在人前。
桑寧心中酸澀,忍不住將他攬在懷里。
“霍長安,你恨嗎?”
“我恨!我恨不得吃他們的肉,拆他們的骨,恨不得讓這個世間坍塌毀滅!”
可是事實上,他只能像個蛆蟲一樣,低賤的躺在地上,仰望著那些丑惡的嘴臉。
自殘嘶吼而逐漸腐朽。
甚至,只能在心里嘶吼,不敢發(fā)出聲音。
因為,怕拉斷處在崩潰邊緣的家人心中最后的那根繩索。
桑寧的胸前,一片濡濕,黑夜里的嗚咽,宣泄著少年的不甘和無能為力。
“你不是廢物!霍家的兒郎哪有一個是差的!你曾號召一堆愛國學(xué)子跑官家府門聲討捐款賑災(zāi),你曾救懵懂孩童喪命于馬下?!?
桑凝兒見過他意氣風(fēng)發(fā)的一面,少年玩世不恭,卻渾身正義。
輕易就捕獲一個少女的芳心。
“霍長安,明珠深陷淤泥,總有出頭之日,活下去,把冤枉你,欺辱你的人,統(tǒng)統(tǒng)打入深淵,讓他們知道,霍家人,哪怕被打死,打殘,也打不斷脊梁!”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