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宛何嘗不知是前車之鑒,可迎著寒風坐著的那些人,若不勸阻離去,一是會被嚴寒的風雪要了命,二是即便風雪要不了他們的命,皇上也會殺了領頭吶喊的人,終究會是血流成河,她是忌憚著皇上要動手,再一次釀造血案,若不然,這些人在給淮南鳴冤,在給她父王平反,她靜待時機就好,她不想淮南一案再添人命。
她如實和老太傅說了自己的顧慮,老太傅沒想到她私底下竟是這樣揣摩圣意,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年紀輕輕,洞若觀火,且十分冷靜,知道誰是能勸阻這場大案的關鍵人物。
皇上登基后辦的幾樁案件,哪一樁案件不是血流成河,前幾次也算是為國為民,如今若再釀一次慘案,他所積累的名聲會因為淮南舊案而斷送。
蘇輕宛說,“所以,一定會是錦衣衛暗中動手,這樣的寒風,凍死幾個人,病死幾個人太正常了,沒人想到會是皇上動手腳殺人,太傅,我讓你去勸他們,只是不想他們平白無故斷送性命,他們活著有更意義的事情。”
老太傅仍是搖頭,“老夫不會再管朝堂之事,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學子們飽讀圣賢書,行正義之事,他們知道寒冬臘月會被凍死在宮門口,仍是執意靜坐寒風抗議,他們知曉結局,我們是外人,就尊重學子們的選擇,沒必要去干涉。”
“可若學子們是被人煽動的呢?”蘇輕宛目光直直地看著老太傅,聲音清和,“消息散得太快,很快遍布京都,比尋常錦衣衛散播消息更迅速,將士,學子,百姓聯合在一起,若無人煽動,怎么會在寒風中靜坐抗議。老太傅,您也飽讀圣賢書,我也知道您為了淮南的事曾經殫精竭慮,也曾愿意死而后已,可您不能煽動這群學子們去送死,這樣不僅幫不了淮南,只會讓學子們白白送命,晚輩求您,勸一勸他們吧。”
老太傅笑意微斂,蘇輕宛的話不算特別委婉,已是敞開了說,老太傅心情有幾分不悅,淡淡說,“你說老夫煽動他們?”
“若沒有威望極深的大儒暗中煽動,指使,這群學子們不會短時間內擰成一股繩,我知道太傅的本意是好的,可方法真的錯了,皇上不會受要挾,當年他會漠視文官集團誣陷淮南,就是忌憚淮南對他潛在威脅,他是一個自負剛硬的人,只會逆我者亡,這一場風雪只會掩蓋他的罪行。太傅,他不僅會對學子們動手,錦衣衛在京中耳目遍布,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錦衣衛的眼睛,您做過什么,謀劃什么,都逃不過錦衣衛的眼睛,您想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絕對不可能,今夜是唯一能挽回的機會。當年您為了什么甘愿辭官?是您貪生怕死嗎?您若真的貪生怕死,不會咬著淮南舊案不放,您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才甘愿辭官,守住了家人,若錦衣衛查出您暗中煽動學子,呂家會再面臨一次滅頂之災?!?
老太傅微微蹙眉,“小郡主,不要危聳聽,老夫與此事無關,也不曾煽動學子們威逼皇上。”
“皇上不在意您是否做了,也不在意您是怎么想的,當年他默許陸首輔誣陷淮南時,允許淮南王之自辯了嗎?錦衣衛闖進王府殺人時,允許過他們說一句冤枉嗎?你說淮南是西南的前車之鑒,何嘗不是您的前車之鑒,父王只能把將士們喊回去,學子們還需要您來,您好好考慮吧。”
老太傅的笑容斂去,臉色凝重,卻巍然不動,顯然也在掙扎之中,蘇輕宛眼看著子時將至,天氣越來越冷,只好下了殺手锏。
“太傅,您知道皇上有意將我許配給陸璟,這段時日,陸璟一直在驛館伴我左右,他勸過我,希望我能勸一勸父王,不要執著給淮南王翻案,他曾告訴過我,您在學堂上煽動過學子們,日后要堅持為淮南王翻案,您不斷地和學子們重申淮南的冤屈,您的學子們只要有人高中進士,將來有機會封侯拜相,就有機會給淮南平反,您在每一個學子心中都種下為淮南平反的種子,皇上其實心知肚明,也忍耐已久,您不要覺得行事謹慎,您自己都不知道身邊的人誰是錦衣衛,把您的一一行都告訴皇上,您也不要給皇上機會,真的給呂家帶來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