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病秧子憑什么壓在他一頭?慕容昀那身子,去上早朝都要怕他會不會暈倒在殿上,這樣的人又何德何能將來統(tǒng)治他們的國家?
自己多年隱忍,終于等來了這一天。
慕容晟從小都在渴望證明自己。
而現(xiàn)在,證明自己的時刻到了。
慕容晟目光陰狠,他心里恨明帝當(dāng)初將慕容昀奉為太子,但入宮還是與明帝父慈子孝的。
待服侍完父皇走出宮殿,已是黃昏。
慕容昀下了臺階。
廢太子詔書頒布之后,萬貴妃和秦王那邊卻鴉默雀靜,這般反常,倒讓他心里特別不安。
更奇怪的是,他今日在早朝上因辦好了差事,樹立賢明之名,竟被父皇當(dāng)著文武大臣的面賜了他金印。
慕容晟瞬間躊躇滿志了起來,他現(xiàn)在手握北平軍權(quán),大多老臣堅持立長。而慕容深此刻不過是個武職中尉,每日干的不過是巡邏京城治安的活,到現(xiàn)在連四書五經(jīng)都讀得不太全,這樣的貨色,怎配與自己相比?
按往日情形推斷,秦王黨羽早該捧著近日搜羅的樁樁件件,急不可耐地出列彈劾,怎的今日金鑾殿上竟無一人發(fā)難?
慕容晟覺得不對勁。
他忙叫心腹過來,沉臉,“可查到了?秦王最近可有什么反常?”
“秦王每日不是帶著人巡邏,到護城河那邊轉(zhuǎn)一圈,要么便與萬家小姐去逛廟會燈會,倒沒什么異常的。那日我聽茶肆的人說,秦王為了給萬小姐贏只走馬燈,還跟人打了起來,被殿下手下的人給彈劾了。”
慕容晟聽了,卻是笑了,目光盡是嘲諷,他這個七弟,看來還是稚嫩了一點。
心腹說完,頓了一下,“不過,探子倒是遞了密報,說是秦王殿下最近派了一批人馬急急忙忙地往山東趕去,也不知所謂何事。”
山東?
慕容晟問:“近來山東可什么事?”
心腹搖頭。
最近山東太太平平的,慕容晟就沒放在心上,轉(zhuǎn)頭又去宴請朝中大員去了。
初八,乃谷日,這天不能吃生的谷物,阮凝玉跟表姐們?nèi)R里進香祀星君。
卻不曾想到,在廟會里竟然遇到了許清瑤和她的婢女侍衛(wèi)。
謝妙云悄悄來到表妹的耳邊道:“據(jù)說,大堂兄當(dāng)時離開的那天,許姑娘也過去送行了,許姑娘對咱們長兄當(dāng)真是癡情不改。堂兄也真是的,怎么就看不上這樣一位天仙似的人物?”
阮凝玉沒說話。
轉(zhuǎn)頭,謝妙云看見路邊有人賣金魚的,便拉著她過去看了。
謝宜溫去上香時,便見順星殿里,祀星君的神像前正跪著許清瑤。
謝宜溫在身后等著,許姑娘小聲祈愿的聲音卻不遠不近地傳進了她的耳朵里。
“信女一盼新歲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二盼政通人和,河清海晏,三盼……謝公子到了江南之后,能夠平安順?biāo)欤f事亨通。”
謝宜溫聽了,眼皮掀起,詫異地看向她去。
她怎么也沒想到,許姑娘如今還惦記著自家堂兄。
女子說完,又對著祀星君,虔誠地磕了三下頭。
待許清瑤起身,回頭一看,見到她,便捏緊了手中香帕,目露驚訝,“謝大小姐?”
謝宜溫此時見到了她精致額頭上因磕頭而留下的紅印,足以見許清瑤的用心,于是謝宜溫看著她的目光愈發(fā)復(fù)雜了。
如果堂兄喜歡的不是表妹的話。
那么,許姑娘絕對是那個最優(yōu)的選擇。
眼見許清瑤上前,拉著她的手同她說了許多話,從閨中之事,又聊到了詩書女紅。
謝宜溫垂下眼簾,心里愈發(fā)松動。
如果,如果大堂兄將來娶的正妻是許姑娘的話……
許姑娘是大家閨秀,性格溫婉大氣,也有寬宏大量,如果是許姑娘成了謝家的少主母,她定能容得下表妹……
謝宜溫沉思不語,對著許清瑤笑笑。
許清瑤帶著她,又到了廟會附近茶樓的雅間里落座。
待阮凝玉與謝妙云從外邊游玩回來后。
便見謝宜溫靜靜地站在廟會入口,等待著她們。
謝妙云見到她,“姐,你適才跑哪去了?我們怎么都找不到你。看,這些都是我跟表妹今夜打下的戰(zhàn)利品。”
“喏,這盒香粉是給你的,花了我好幾兩呢。”謝妙云走過去,將盒香粉塞到了她的手上。
謝宜溫對著她們,強行牽了嘴角,但好在夜色暗沉,燈籠的光也微弱,竟沒人瞧出來她臉色笑得有些勉強。
“逛完了,可累死我們兩個了,走吧。”
幾人便一起上了馬車回府。
……
牢獄之中,空氣霉味裹挾著腐臭。
姜知鳶蜷縮在草堆里,脖頸的枷鎖硌得鎖骨生疼。穿慣了綾羅綢緞的她,此刻嬌嫩的肌膚被粗糙的囚衣磨得生疼。
姜知鳶怎么也沒想到半月前還是信王身邊最得寵愛的側(cè)妃的她,而如今卻淪為階下囚。
大牢里沒有一點光亮,夜晚還有幾只老鼠在地上爬行。姜知鳶為了把自己換到間有窗戶、條件更好的房間,不得不去取悅牢中的幾個獄卒,在食物和恐懼面前,她連人的基本尊嚴都舍棄了。這些都不重要,她只需要活著。
她不能死!
她始終相信,只要她熬到了京城里傳來山東爆發(fā)雪災(zāi)的那一天,秦王殿下便一定會過來接她的!一定!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上面了。
在她長達數(shù)日未曾洗澡,頭發(fā)亂蓬蓬如枯草,身上全是臭味,就在她滿眼灰敗,只覺得往后日子無光時——
“哐當(dāng)——”一聲,牢門被踹開。
姜知鳶抬起頭,便見幾個人舉著火把走了進來。
而走在最前方的男人,赫然是慕容深那張臉,他長身玉立,著象牙白綢袍,端的是鳳表龍姿。火光照亮了男人那張臉,姜知鳶欣喜望去,可觸及到慕容深那雙冷如寒星的眸子時,她卻嚇得打了個寒顫。
她總覺得秦王殿下,跟先前有些不太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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