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朱紅色的大門仿若被鍍上了一層金邊。
一輛輛馬車在門口整齊地停放著,小廝丫鬟們來來往往,忙碌地將主子們此次出門需要用到的物品一一搬到馬車上。
這次會在靜慈寺住一晚,尤其是寒冷的冬日,東西更要備全些,何況出門的大多的是女眷。
眾人在門口沒有多久留,見人都到齊后便各自上了馬車。
阮凝玉很快被春綠扶著,同三表姐坐一輛。
掀開車簾,便能看到大表姐和文菁菁一左一右,正站在外邊攙扶著謝老太太。
這次出行大表姐自發要同老太太坐一輛馬車,一路悉心照顧。
謝妙云正在旁邊嘀咕著:“怎么大姐都不跟我們坐同一輛馬車了?”
阮凝玉道:“大表姐念及老太太年事已高,路途顛簸,大表姐照顧老太太也是應該的。”
謝妙云沒說什么。
她又道:“幸好三嬸這次生病了,不能一同前往,祖母到了寺廟更不會理我們了!這下我們可以在寺廟里好好放松一下了!我告訴你,靜慈寺里有位年輕僧人生得可俊了!”
見表姐又是被那些話本子影響了,阮凝玉嗔她一眼,真是沒個正形。
此次路途遙遠,抵達靜慈寺少說也要兩個時辰。
于是謝妙云嫌路上無聊,便叫丫鬟將玉制的雙陸棋也給帶上了,于是這段無聊的時間里,阮凝玉都跟表姐玩雙陸棋以打發時間。
午時才抵達的靜慈寺。
謝妙云下車看了眼山上的好風光,笑道:“表妹還沒有來過這靜慈寺吧?”
阮凝玉淡笑,她當然來過靜慈寺。
而前世靜慈寺更出名的原因是,她的表兄謝首輔謝大人曾在這里為當時重病的謝夫人祈福,且親手種下了一棵紅豆樹,此樹承載著他對夫人矢志不渝的深情,祈愿二人愛情長久,歲歲如初。
這棵樹自然受到了靜慈寺僧人的保護,就連這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也感動了無數百姓,且廣為流傳,也傳到了皇宮里她的耳朵里。
所以阮凝玉想忘記都難。
謝妙云這時看見山路邊還停著輛馬車,質地精良,雕紋細膩,車簾繡工精巧,看馬車的材質其主人定也是出自貴官顯宦。
于是謝妙云對她低低道:“莫不是長安城中,另有世家與我們同擇今日前來靜慈寺參拜?”
她眼中閃過一絲好奇,是誰呢?
阮凝玉看了一眼便收回眼神,她不太關注,京城里的達官顯貴多了去了。
接著便是上山路。
見謝府到訪,主持連忙迎了出來,主持面容慈祥,雙手合十,向世家眾人行禮。
他看向謝老太太:“阿彌陀佛,施主好久沒來了?!?
謝老太太是靜慈寺的???,每次一來都會捐贈許多油香錢,為的也是祈求庇佑家族平安昌盛、子孫福澤綿延。
謝老太太于是先去大雄寶殿參拜。
雖然路上有糕點茶水果腹,可是漫長的車途讓人下來時還是饑腸轆轆的,于是其他女眷都先移步去了寮房,打算吃完齋飯再好好休息一下。
阮凝玉離開時,便見到坐在輪椅上的謝凌也被推著,跟謝老太太一同去了大雄寶殿。
她遠遠地看過去,殿里香火彌漫,佛低垂眉眼,俯瞰眾生一臉慈悲相。
便見就仿佛他身上也被鍍了層金光,于一眾跪拜者中,他衣裳也沾了檀香,他那張臉歲月不侵,又難掩儒雅貴氣。
實在想象不出霽月光風的他會做出監視她的事情來。
她突然慶幸,好在謝凌如今看不見,否則的話她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
謝宜溫一直陪著老太太敬完香。
老太太來到蒲團前,雙手緩緩抬起,接過丫鬟遞來的三炷香。
大殿內靜謐無聲,偶爾傳來木魚敲擊聲。
待老太太念完經后,謝宜溫便上前將她扶起來。
然而看著滿殿神佛,可謝宜溫也跟著念完了經,始終無法驅散內心的不安。
她偷偷看了眼不遠處同樣敬完香的堂兄,一身白衣獨立,神色無悲無喜。
她心里不由起了漣漪。
堂兄當真傾慕于表妹么?
她也不明白,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她心中實在沒個準數。
更不知道要不要把堂兄傾心表妹這樣的大事告訴給老太太……
但若隱瞞不報,自己又覺良心難安,好似有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謝宜溫自幼便養在老太太膝下,祖孫二人情誼深厚,親密無間。往昔但凡遇上事兒,大到家中人情往來、瑣碎事務,小至她日常添置物件、學些女紅技藝,無一不是細細與老太太商量。
謝宜溫又一路扶著老太太出了大雄寶殿。
待走到樹蔭處時,謝老太太不怒而威地道:“說吧,什么事。”
謝宜溫心一驚,沒想到老太太如此敏銳。
她忙低頭,若無其事地微笑:“祖母,沒什么事。”
“沒什么事,你會一路心事重重的?別以為我看不出來。”謝老太太語調平靜。
謝宜溫還是笑過去。
謝老太太見撬不開她的嘴,便道:“罷了。”
她只是以為大孫女是有什么難以啟齒的心事,說不出口。
“但唯有一事當謹記,但凡你對一事猶豫不決,實則已然錯了半數。莫讓一時的猶疑,誤了往后的路?!?
謝宜溫聽了,心里更是微沉。
她握緊祖母的手,柔聲道:“祖母的教誨,孫女定當銘記于心?!?
只是眉間的憂愁,怎么也散不去。
跟表妹的一片情誼,叫她怎么也無法做出把表妹給出賣的事。
但她真的怕,堂兄一片光明前程,會在此行差踏錯。
……
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
碧桃跟著自家小姐在寺廟里走著。
她擔心地道:“小姐,你別亂跑!這個時辰小姐不在寮房,萬一迷路了怎么辦?”
文菁菁卻道:“你懂什么!”
她看了眼懷里抱著的紙與筆,難掩得意,“我這次是奉祖母的命,替表兄抄華嚴經祈福?!?
這次老太太一回來,她便去病榻前伺候,纏了祖母好久,祖母才同意的!
見是老太太一時糊涂答應的表小姐,碧桃這才沒說什么,只安安靜靜地跟著表小姐過去。
但替大公子抄寫華嚴經,需要到大公子的院子里那去寫么?
一想到大公子那張冰冷如霜的臉,碧桃就有些害怕。
大公子真的會同意表小姐靠近嗎?她怕表小姐又生出禍端來,主要是她怕大公子……
碧桃鼓起勇氣道:“表小姐,要不我們不過去了吧?小姐在屋里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