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一些。”
謝凌此刻滿腦都是侯府畫舫上表姑娘的畫面。
酒意燒著欲望,愛恨與欲望交織。
他的心意,阮凝玉一次又一次地辜負。
若是他始終沉湎于愛恨不得的執迷當中,他只會非常痛苦。就比如現在,他明明獨自療著情傷,這些天根本無暇顧及她。
可沒想到,當他沾到酒后,映入腦海里的第一個身影卻是她。
眼見周遭環境與氣氛如那一晚相似。
謝凌垂眼簾,那么他是否可以找個與她相似的女人,來替代她。
天底下男人都會做的事,他為何不能做。或許,他能將對她的欲望轉移到另一個女人的身上。
這樣,他便不會玷污她了,他可以成全她,讓他們的兄妹之情得以純粹又純凈。
愛與欲是可以分離的,既然她給不了他,他便將其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
成全了她,也成全了自己。
這樣的話,她還是他心中冰清玉潔的表妹,神圣不可侵犯。
他不會碰她,也不會要求她什么,這樣的話,他在她心里的印象永遠美好。
明知會受傷害,為何還要飛蛾撲火?
這樣的話,他永遠就不用跨出那一步,她亦不會惱怒,不會恨他,不會從此與他斷了關系。
就停留在這一刻,永遠定格,不好么?
謝凌手指收攏,他身形不穩,險些倒下。
謝凌冷白的眼皮被酒氣熏得薄紅,墨黑的瞳孔染上了醉意,烈火燒身,他褪去了幾分清冷,那哀而不傷的氣質卻攝人心魄。
愛來愛去的都只有自己,他再也不想再飽受灼心的折磨了。
愛到最后,被困住的只是他。
謝凌的胃絞成死結,痙攣帶來的劇痛讓他弓起脊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仍抵不過萬蟻噬心般的絞痛。
他至今也不明白,自己在過年前便啟程來江南,究竟是為了攜功回京升官,抵抗整個家族來娶她。還是只是為了逃到一個沒有她的地方,在這里獨自療傷,選擇用漫長的歲月來漸漸將她遺忘。
他明明只差一點,就可以忘記她了。
可是為什么,一沾上酒,又想起了她來呢?
可他不知道,越是遺忘,越是念念不忘,越是在意,越是回避。而愛恨,經久不息,甚至被滋養長大。
謝凌雖頭疼欲裂,可他的腦海無比清醒。
他的腦子飛速運轉分析著,理智告訴他,這條路是可實施的。
這么做了,她便不會再影響到他的心。
這么做了,他便與她再也不可能了。
他可以在背后永遠做她那個可靠溫柔的兄長,給她遮風擋雨。今后她無論嫁給誰家,無論他身居幾品官職,都會傾盡資源和權力成為她的助力。
無論她的夫君是誰。
只要他是謝氏家主,他擁有的一切,只要她想要,他便都可以給她,他可以分文不要。
他知道她有野心,喜歡攀高結貴,她年紀還小,姑娘家有天真的心機不失為幾分可愛。若她想當這世界最尊貴的女人,他可以傾盡全力托舉她。
這樣,他從此,往后,余生,便能忘記她了。
他也不必再羨慕著其他比翼雙飛的伴侶。
他也不會想著,要與宋明兄一樣,與她有個女兒。
他這輩子,終究是要孤身一人的。
他存著青云之志,身上還肩負著祖父未完成的遺愿,,有許多想要實現抵達的壯志。他這一輩子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他可以親手斬斷這段孽緣,從此往后斷情絕愛,再無牽掛,從此心無旁騖、殫精竭慮地完成自己的理想。
這樣也挺好的。
挺好的。
謝凌激烈的自我掙扎之后,眸中那抹清亮的光漸漸暗了下去。
現今這個做法雖然自毀且惡心,卻是他唯一斷絕對她執念的途徑了。
為了斬斷這段本就不可能的孽緣,謝凌不介意這么做。
至于對方是誰,都無所謂。
反正不是她。
誰都一樣。
眼見謝凌的瞳孔逐漸渙散,臉色薄紅。
月眉聞,心里大喜。
月眉見男人鳳目中漂浮著一層暗色,便誤以為那是情欲,被這么好看的男人盯著,月眉眼睛跟鉤子似的,聲音也掐了水,“大人……”
她已經摘下了男人的玉帶。
而后膝蓋并行,又上前了一步。
聞著陌生又濃重刺鼻的胭脂味。
謝凌合上了眼。
月眉聲音嬌媚:“大人,你是奴家見過的最英俊非凡的恩客。”
她們這一行,稱他們為恩客,對著恩客,她們也是又愛又恨。
就在月眉撅著紅艷艷的嘴唇,就要送到他臉上時,月眉卻見冷汗淋漓的男人竟合著眼。
月眉頓住,不滿地道:“大人。”
“你睜開眼,看看奴家呀。”
謝凌不想再生意外,只想把阮凝玉徹底忘了個一干二凈,遂睜開了眼。
適才醉意濃稠,他便覺得月眉有阮凝玉有幾分相似。
可仔細湊近了看,謝凌卻覺得,一點都不像。
原來月眉的柳葉眉是畫出來的,離得近,便見是兩條黑得生硬的墨線,在敷粉得有些慘白的臉上,顯得很是突兀。
謝凌這才覺得,適才覺得月眉有幾分她的相似,竟是對她的辱沒。
贗品在明珠面前,被襯托得滑稽可憐。
月眉卻以為男人滿眼只有她,骨頭更酥了。
“大人……”
待她再湊近些。
謝凌便遽然擰眉。
表妹不會熏這么濃烈難聞的香氣。
表妹不會如此撟揉造作。
表妹身上有天然高貴的氣質。
表妹眼如水杏,未經矯飾,渾然天成的美,不會涂這么厚的粉脂。
表妹便是表妹,無可替代。
……
適才,謝凌閉著眼才能催眠自己。他需要辨認一下,自己對于表妹,或許只是男人骨子里對女人天然的欲望呢?
既是欲望,那么發泄了便不會再被纏身,既是對女人的欲望,只要他合上眼,那么誰都一樣。
可此刻看著月眉近在眼前的這張臉。
胭脂味嗆得他頭暈,與表妹身上天然的軟香完全不一樣。
眼見月眉便要靠過來,將猩紅的唇落在他的臉上。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