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眉嚇了一跳,便見男人眼眸森然,那眼里仿佛漸漸醞釀出了一場風暴,清潤的嗓音也壓抑著怒火,似風雨欲來。
謝凌目露厭惡,也忽然間羞惱地發現。
那一夜的感受,只有阮凝玉才能給他。
月眉僵硬了笑容,怎么也沒想到,適才還對著她笑,面容儒雅尊貴的男人會突然這么快地就翻臉。
月眉很快回神。
雖心里傷心,但絲毫不想放過與謝凌魚水之歡的機會。
只要今夜成了,她的名聲便會傳得更響。
月眉不理會他滿臉抗拒厭惡的表情,勾唇:“謝大人,你醉了,我扶你回榻上歇下吧……”
謝凌喉嚨滾動,又說了一句“滾”。
可他此刻冷汗淋漓,手指無力地蜷曲,雙腿漸漸沒了知覺,酒意翻涌上來,眼前的燭火都化作了游動的螢火,明明滅滅晃得人睜不開眼,自己連抬手遮擋的氣力都使不出。
月眉也正是發現了這一點,才會這么的肆無忌憚。
月眉勾唇,目光貪婪地落在他身上,她的手將要在他的身上游離著,要扒下他的衣裳時。
蒼山正好及時趕了回來。
見狀,蒼山便上前,惱怒地往月眉的胸口處踹了一腳。
“賤婢!主子也是你這個娼妓能玷污的?!”
月眉當即倒在了地上,吐出一口鮮血,而后昏迷不醒。
謝凌被蒼山扶了起來。
而太子身邊的兩個侍衛,冷泉和即白也旋即翻了窗進來,且冷泉身形與謝凌相似,且已換了身今日與謝凌一模一樣的月白袍子。
蒼山擔心地看著謝凌。
“主子,你還好么?”
空氣中仍飄著俗氣的脂粉氣。
謝凌擰眉,反胃得沒了任何耐心,“趕緊布置吧。”
三人都應了聲是。
現場被安排成了歡好過的景象。
蒼山和即白趁樓下侍衛不注意的時候,便護送著謝凌離開。
謝凌又裝作醉酒吐完,在路上偶遇了一今夜同樣參宴過的成大人,因是順路,成大人便熱心地讓他上了自家馬車,送他回府。
下了馬車后,蒼山便在他旁邊低語道。
“主子,汪格非家的公子汪斂光今夜正宿在醉花樓,與相好的粉頭吃酒賭錢呢。小的已按您的吩咐,著人扮作賭友湊了上去,那汪斂光貪杯又好勝,三兩句奉承便灌了七八盞酒,眼下正被攛掇著要去游秦淮畫舫。”
“待到了丑時,便是樓下侍衛打盹的時候,想是瞧著主子窩在妓院里,便也松了戒備。等咱們的人把他誘上主子您那艘'攬月舫'......到時人證,物證都有了……”
“而明日,主子的上峰戶部右侍郎向大人便過來了,有向大人坐鎮,明日一早,便有好戲看了。”
謝凌嗯了一聲。
汪格非既然想陷害他嫖妓殺人。
這出'賊喊捉賊'的好戲,也該換個主角才好看。
汪格非那老狐貍縱是精明,怕也料不到親兒子會在風月場里栽這么大跟頭。
謝凌頭疼得緊,他被扶回了屋內,坐回榻上后,便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指腹觸到額角沁出的冷汗。
他已經很久沒喝過這么多的酒了。
蒼山端來:“主子,該用醒酒湯了。”
謝凌忍著難受,服用了半碗。
蒼山又道:“主子現在要避免吹風,靜臥休息。”
謝凌:“嗯,你出去吧。”
他現在不想任何人打擾他。
他只想自己一個人靜靜。
今日,消耗了太多心神。
窗外卷著風,吹得案上半截殘燭的燭火搖曳了好幾下,忽而被穿堂風扯成細長的絲縷,燭淚順緩緩滴落,在案牘上凝成琥珀色的珠滴。
可越是呆在謝府,他越是會做那些自欺欺人的夢。
他連竹林苑那樣的夢都做了。
謝凌根本不敢想,若是自己再在她的身邊呆得久一些,自己還會不會再做出哪些荒唐無稽的夢來。
倘或再這樣長久下去,他是不是真的要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
竹林苑的夢,已經讓他有些恍惚了。
離開她,對所有人都好些。
在這里,離她很遠,他的確感覺到了解脫。
這種解脫,讓他前所未有地感覺到了一股寧靜。
然而謝凌在這里住了多天,還是覺得不太習慣。
明明氣候,風景哪哪都好。
這里是千年古都,古跡眾多,山水相依,學術昌盛,幾乎無可挑剔。
可他還是不習慣。
這方天地于他而,終究像一幅裝幀精美的古畫,好看,卻觸不到真實的溫度。
攬月舫。
夜里靜悄悄的,也沒動靜,聽到二樓傳來女人的叫床聲和男人的低吼,是個識趣的人都不會上去查看。
等到過去了半個時辰。
汪府下面一群看守的侍衛見時候差不多了。
“子時過半了。將大人送來的那具尸體搬過來,動作要快點,別驚醒樓上的謝大人。”
靜悄悄的夜里,幾個侍衛將尸體搬了上去,便見床榻上睡著兩個全身赤裸的人。有個侍衛警惕些,上前便見睡在最里面的儼然是謝凌那張臉。
幾人調整著尸體的位置,又將染血的匕首按進了“謝凌”手中,這才悄無聲息地回樓下守著。
在他們離開后不久,另一撥人馬帶著昏迷不醒的汪斂光悄無聲息地上了攬月舫。
翌日一早,戶部右侍郎向鼎臣剛到南京,便聽說了秦淮河邊發生了一件大事,竟與他的下屬有關,于是便急急忙忙地趕了過去。
向鼎臣撩開轎簾,見攬月畫舫邊擠滿了人,當即皺眉。
汪格非的那批人早就做好了準備,內心得意地上了二樓。
見到向鼎臣下了馬車。
汪格非撫著山羊胡,“向大人來得正好。”
向鼎臣知有陰謀,面色不改。
“究竟是怎么回事?”
汪格非:“聽說謝大人昨夜嫖妓,與人爭風吃醋,好像還沾上了命案,也不知真假。”
他重重嘆了口氣,卻掩不住眼角的笑意。
向鼎臣變了臉色,心里已經有了幾分猜量。
要是謝凌真就這么中計,還攤上了這么大的丑事,那么顯得陛下清丈土地成了一紙笑話,往后若要再推行,怕是難上加難了。
畫舫內突然傳來喧嘩。
向鼎臣心里著急,正要細看時。
便見一身白衣的謝凌卻與成大人,二人一起從街道,跟從著看戲的人群走了過來。
眼見路邊立著本應宿在攬月舫的謝凌。
汪格非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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