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李桓眉頭幾不可察的蹙了一下,似有不信,又趕忙補充:“妾身未免有人搗鬼,不敢擅自作主,一直守在檀秋院,這些香囊也不曾離開妾身的視線,萬萬做不得假……”
李桓淡淡一笑,略略低頭問她。
“那本王在檀秋院里,能查到可疑之物嗎?”
袁清杼心中“咯噔”一聲,終于聽出李桓的話里蹊蹺。
再瞧他,目光澄凈如同波瀾不興的映月湖水,臉上明明帶著微笑,眼睛卻冷得讓人膽寒。
袁清杼微微慌亂,答得小心翼翼。
“王爺,薛孺人既做下這等惡事,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王爺不妨派人仔細搜查一番……”
李桓深深看她片刻,叫來內侍成福。
“你親自帶人去漱玉閣,給本王查個水落石出!”
成福愣了愣。
檀秋院出事,為何查漱玉閣?
很快,他就明白過來。
王爺近來睡得好,氣色也好,全然不像是縱欲過度,萎靡不振的樣子。
何況王爺素來謹慎,王妃若是當真用了那種催情亂性的東西,王爺怎會半點不覺?
那些香囊里有什么東西,王爺說不定比王妃都清楚。
不然,他也不會常去沐月居。
袁側妃還是自作聰明了。
端王那么好糊弄,怎會是如今的端王?
若袁側妃不加那些東西,罪名大不了得一個爭風吃醋,懷疑薛氏用香囊爭寵。
后宅女子的小心思,王爺不一定會從重處罰。
加上生辰八字巫蠱邪術,那就不僅僅是蓄意陷害,還得多加一條“詛咒端王”的罪責,不僅王爺饒不了她,便是哭到蕭貴妃面前,也脫不了罪。
成福欠了欠身,帶人下去搜查。
李桓看向難掩慌亂的袁清杼,并沒有多,轉而對陳鶴年道:“既然陳醫官來了,順便去瞧瞧薛孺人吧。”
陳鶴年拱手,應一聲,“是。”
薛月沉朝錦書使個眼色,“給陳醫官帶路。”
她說著便要跟進去,不料李桓也站起身來。
“本王也去看看。”
方才坐那么久都沒有說去探病,醫官一到,便要去看看。
薛月沉蹙眉。
這是不信薛六真病?
其實聽說暈厥的時候,她也有懷疑。
畢竟平樂最近都暈兩次了,薛六再暈一次,屬實有點巧合。
她朝錦書看一眼,見她平靜地領著人往里走,一顆心不免忐忑……
一入內室,見薛綏靠坐在床頭,大熱的天,又正當日頭上,她卻面色蒼白,身上蓋著一層羅被,一臉的虛弱疲憊。
薛月沉連忙掛上笑容,在床沿坐下,握住她的手。
“六妹妹,你可好些了?姐姐今日出門,全然不料會發生這樣的事……”
薛綏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有說話。
薛月沉輕輕拍了拍薛綏的手背,眼眶泛紅。
“是姐姐讓你吃苦了……”
陳鶴年將脈枕從藥箱里拿出來。
如意又找出一條干凈的巾子,折疊后搭在薛綏的手腕上。
陳鶴年搭上手去,抬眼看著薛綏。
“我觀孺人神色倦怠,可覺著有哪里不爽利?”
薛綏輕細語,“發作時只覺頭暈目眩,渾身乏力,胸口也憋悶得緊,仿若有巨石壓頂,氣息難勻……”
陳鶴年頷首,微微瞇著眼,診脈片刻,收回手來。
“薛孺人肝郁氣滯,心神失養,氣血虧虛,須得靜心調養些日子,避免勞神呀。老夫這便下去為孺人開方子……”
薛綏道:“有勞醫官費心。”
陳鶴年不知想到什么,又到李桓跟前行禮。
“請王爺借一步說話。”
薛月沉心下一沉。
看著李桓同陳鶴年出去,她心跳再次加快。
薛綏卻緩緩瞇起眼睛,像是耗盡了心力一般,一動不動。
“六妹妹……”薛月沉險些落下淚來,“你要堅強些,可得撐住了啊。姐姐還需要你……”
薛綏慢慢睜眼,看上去虛弱無力。
“放心。死不了。”
李桓隨陳鶴年走到外間,在那扇竹屏風后,陳鶴年欠身拱手。
“王爺,請恕下官冒昧直。”
李桓抬抬手:“陳醫官無須拘謹。”
李鶴年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
“薛孺人這個病,從表象看,僅是偶感眩暈、神疲乏力,只要悉心調養,便可慢慢恢復。但內里卻暗藏隱憂,她受過不少重傷,肺腑及經脈損及,內息紊亂,元氣亦耗損過度,致胞宮虛寒,氣血瘀滯不暢,恐有些婦人之癥……這般情形下,不宜……不宜行房,以免身懷有孕會進一步損耗氣血,落下頑疾。日后再想調理,便難上加難了……”
李桓微微一笑。
“陳醫官近日可聽過一個傳?”
陳鶴年皺眉,“不知王爺指的是?”
李桓面色微涼,擺擺手,“沒什么,你下去開方吧。”
陳鶴年道:“是!”
方才李桓想問的是,陳鶴年可知王府后宅里私下傳的那些事……
她們說薛孺人不僅通曉醫理,尤其擅長婦人科。
會醫者,治不了自己的病?
李桓再次進屋的時候,薛月沉坐在床頭,正扶薛綏坐起。
錦書在她身后墊一個枕頭,拿勺子給她喂水。
李桓沒有說話,目光落在薛綏干燥且微微泛紫的嘴唇上。
她臉色蒼白,嘴唇也沒什么血色,于是那唇上已經結痂卻未曾掉落的疤痕便格外顯目。
還有幾分熟悉。
李桓今日看到李肇的嘴上,也有類似的傷……
他靜默片刻,想到方才袁清杼告狀時,最讓她懷疑的一點——薛六要爭寵。
她根本不想侍寢,怎會費盡心機爭寵?
李桓微微一笑,突然開口。
“薛孺人嘴上的傷是怎么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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