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將人半摟半抱引入室內,這才看清。
平樂只穿了一件素白寢衣,長發散落在肩頭,在搖曳的燭光下,整個人顯得格外蒼白。
顧介問:“發生什么事了?”
平樂望著窗外的梧桐樹,“顧五郎,我如今什么都沒有了,父皇不要我,母妃也護不住我……你可會拋棄我?”
“得聞公主歸府,我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了。”顧介身體僵立,任由她抱著,目光不經意落在桌上散落的藥包上,又寬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沉默一下,才道:
“公主金枝玉葉,萬金之軀,何必自苦?又怎會是一無所有?”
平樂抬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滿和狠厲。
“我只問你——你說可以為我去死,是不是真的?”
顧介心中一驚,“愿意……”
平樂忽然壓低聲音,吃吃地笑,“顧介,我懷了你的孩子……”
不待顧介回神,她又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可惜,孩子夭折了,就死在我的肚子里,被一包紅麝粉奪去了性命……”
“你瘋了!”顧介猛然推開她,低頭看著她的小腹,“你竟然舍得對親生骨血下手?”
“不怪我。是被薛六和文嘉害死的……若不是他們苦苦相逼,我也不會服下紅麝粉……”平樂慢悠悠地笑,笑得眼淚都掉了下來。
“你說,是不是該讓她們血債血償?”
顧介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好半晌,都忘了反應。
平樂眼神怨毒,直勾勾地盯著他,慢慢從袖中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錦盒,塞進顧介的掌心,聲音里帶著誘惑。
“顧五郎,只要你替我除去心頭大患,我必會重獲圣寵。到時候,我求父皇讓你做我的駙馬,從此你我夫妻一體,榮華富貴盡享。”
顧介望著她眼中瘋狂的光,聲音顫抖。
“你要我毒死她們……文嘉?薛六?”
“毒死她們當然好。只是她們不該這么死。對付她們,我有的是手段……”
她受過的苦楚,定要加倍奉還。
要讓她們身敗名裂,淪為世人茶余飯后的笑柄,要將“護國公主”的稱號,從文嘉身上剝離下來,再讓她嘗盡苦頭,要讓陸佑安對她聽計從,心服口服,要讓薛六受盡折磨、生不如死……
誅心比殺人更痛!!
平樂死死攥著帕子,想著比殺了她們還解氣的方式,眼里滿是怨毒。
“眼下有一個人,比她們更該死。”
“誰?”顧介問。
“傅青松。”平樂目光幽幽的,“他知道太多了。”
顧介望著錦盒上的纏枝花紋,只覺一陣眩暈。
“傅太醫是太醫院首座,若他出事,定會牽連甚廣。”
“所以才要借西茲死士的手。”平樂湊近他,溫熱的氣息拂過耳際,“錦盒里是西茲鶴頂紅,無色無味,就算他是太醫也察覺不到……”
見顧介呆立不動,她忽然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
“孩子沒了,我可以為你再生……將來生一個屬于你的,我們兩個人的。”
“公主!”
“你不是恨李炎嗎?你不想報仇了?”
顧介退后兩步,肩膀緊繃。
“公主,我與傅太醫并無交集,我接觸不到傅太醫……”
“哼!本宮要的就是你們從無交集——”
平樂面目猙獰,眼底跳動著瘋狂的火苗,“我早替你想好了。明日,文嘉會去普濟寺抄經禮佛。我約了傅青松前去,伺機而動……你到時候只要暗中下手,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掉他……再嫁禍給在京中作亂的西茲死士……”
她抬手做了個殺的手勢,微微一笑。
窗外的梧桐沙沙作響,仿佛冤魂的嗚咽。
忽然間,顧介想起薛綏說過的話。
“要讓一個人痛,就得毀掉她最珍視的東西……”
平樂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有人在明處廝殺,有人在暗里布局,這上京城,從來都不缺恩怨情仇。
情,是這世上最鋒利的刀,也是最致命的藥。
平樂有,而薛六沒有,所以薛六總歸要勝人一籌……
顧介不由得打了個寒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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