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這人對旁人都冷淡疏離,對這個張氏倒是多了幾分耐心……
許是男子都憐惜柔弱女子吧?他明明癢得指尖發顫,還是會耐著性子,對張氏輕細語的安撫,要是換了薛月沉或者是她,只怕早垮下臉,拂袖而去了……
她默默從藥箱里將一盒膏藥塞到薛月沉的手上,待要告辭,李桓卻道:
“平安留下,其余人退下。”
薛月沉微愣,“王爺?”
李桓看她一眼,“我有事和平安說。”
“是。”垂眸斂袖,分明指尖微微攥緊絹帕,卻仍是維持著得體的笑意。
“妹妹,姐姐先回屋,讓灶上備些吃食,一會兒你忙完,來映月居,同姐姐敘敘家常。”
薛綏點點頭,看著她離去,方才側身,在李桓斜對面坐下來。
“不知王爺留我,是為何事……”
“你來為本王擦藥……”李桓伸出胳膊,袖口褪至肘間,露出小臂紅疹。
“是。”
薛綏垂眸福身,從幾上接過藥瓶,又從藥箱里拿出一條削得光滑圓潤的竹片,輕輕彎下腰來,用竹片刮一些藥膏,均勻地涂抹在李桓泛紅的肌膚上。
指腹不經意觸到他的皮膚,瞬間,感受到他微微一顫。
但李桓沒有動彈,而是將衣裳又褪開些,露出更多泛著紅疹的皮膚……
薛綏好似并不在意,沉靜得仿若那一枝案頭青瓷上的墨竹。
窗外秋風,撲簌簌打在窗紙上……
一片沉寂中,李桓望著她眉梢疏淡,竟有些恍惚。
這雙眼凌凌動人,仿若山間清泉,何人能知內里藏了不為人知的角落……
李桓心頭微動,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張大人私通外敵的證據,是你遞給薛尚書的?”
溫聲軟語,不像是審訊,倒像老友間的閑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恕我愚鈍,不知王爺此何意?”
薛綏抽回手,將藥膏抹在紅疹處,聲音淡淡,“刑部如何辦案,我深居內宅,實在不清楚,王爺若有疑慮,不如親自詢問家父……”
李桓突然輕笑,朝她傾身逼近,氣息拂過她臉頰。
“你倒是會裝糊涂?若無舊陵沼耳目,薛公哪來的消息?”
一縷蘇合香掠過鼻尖,混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流。
他掌心滾燙,紅疹已蔓延至腕骨,薛綏能感覺到脈搏在薄皮下急促跳動。
這般親近,曖昧至極。
薛綏忽覺指尖的藥膏灼燒般的,激得她后頸泛起薄汗。
“你說,舊陵沼究竟在上京埋了多少棋子?”
“王爺上回不是找過邱先生?他沒有給王爺想要的答案嗎?”薛綏抬眸與他四目相對,莞爾反問:“既然王爺對我這般懷疑,何不將我下獄嚴審?”
兩人眼對眼,鋒芒在眸底暗涌……
誰也沒有先移開目光。
氣氛緊繃到了極點,仿佛有什么蟄伏的鋒芒,就要破土而出。
忽然,傳來嘈雜的聲音。
“二哥哥,二哥哥……”
“郡主,王爺正在議事,你不能進去……”
侍衛向陽和兩個丫頭,伸手攔著瑞和郡主,好相勸。
瑞和郡主全不在意,甩開袖子,便往前闖。
“你們還不快去通傳,我有急事找王爺。”
李桓眉頭緊緊蹙著,沒有放開薛綏的手,反而微微用力,將她往身邊帶了帶,沉聲道:“讓她進來。”
薛綏順勢坐在繡墩上,挑眉淺笑。
“王爺想將疹子傳染給我?”
“別動!”李桓聲音未落,瑞和便掀開簾子進來了。
一襲煙粉色織錦襦裙,折射燭火泛著玉質清貴,然闖進來便看到李桓與薛綏相對而坐,藥香彌漫,曖昧的溫度撲面而來,她如同被人兜頭澆了一瓢涼水,眼底剛剛燃起的熱浪,瞬間涼透。
很顯然,她來得不合時宜。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