輦幔猛地掀起,帶起一陣冷風。
承慶太后在宮女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下輦駕,目光在殿前一掃,不怒而威。
“哀家今日……偏要進去!哀家倒要看看,你們這些李肇的走狗,敢不敢把當朝太后斬于此地!”
話音未落,這位年邁的太后竟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猛地掙脫宮女的攙扶,不管不顧,埋頭直直朝著殿門撞去……
“太后!”陳途驚怒交加。
他萬萬沒料到,以太后之尊,竟會用這種近乎無賴的搏命方式……
一時間,驚呼聲四起。
眾侍衛下意識地圍攏上前想要阻攔,卻又因太后尊貴的身份而束手束腳,投鼠忌器。
幾乎瞬間,紫宸殿前混亂一片。
“護駕——”
就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一聲吶喊響起。
是李桓適時趕到,昂然立于丹墀之前,袍袖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太后憂心陛下龍體,親臨探視,何人敢阻?陳統領,是你當得起屠弒太后、囚禁君王的罵名嗎?”
他聲色俱厲斥責著,氣勢似寒刃壓頂
“末將忠君護主,不懼株連之禍、斧鉞加身,唯愿死而后已——”陳途面色漲紅,寸步不讓,“要想入殿,便從末將的尸體上踏過去。”
劍拔弩張。
空氣凝滯如鐵。
就在這僵持的當兒,只見火把如長龍涌入,將夜空染得通紅。
“保護太后!誅殺逆賊!”
殿宇廊柱后的陰影里,驟然撲出數十名矯健的身影——
他們行動迅捷無聲,手中所持并非宮中制式長刀,而是更為兇悍利于近身搏殺的彎刀和短弩。
當先一人裘袍鐵甲,正是帶傷上陣的中書令蕭文遠。
“奉太后懿旨護駕……太子李肇隔絕內外,圖謀不軌,其心可誅……爾等皆是忠勇之士,隨我沖入殿內,擒除奸佞,護陛下周全。”
“反了你們!蕭文遠,你敢擅闖禁宮——”陳途瞳孔驟縮,額上青筋暴起,大聲怒吼:
“敵襲……結陣……死守殿門……”
火光映紅了每個人的臉。
甲胄摩擦聲驟響,長刀齊齊出鞘。
他身邊的禁衛反應也極快,立刻收縮陣型,長戟如林,試圖封堵殿門。奈何蕭黨死士悍不畏死,攻勢迅猛如同潮水奔涌……
兩方瞬間混戰在一處,金鐵交擊聲刺破夜空。
李桓立在階下,握緊袖中的短刀,眉峰緊蹙,嘴角幾乎抿成一條直線。
蕭文遠這時硬闖紫宸殿,還帶來了蕭家豢養多年的精銳死士,分明是要借著護駕的名義,將事情做絕……
他原本想智取,如今已是不能……
蕭家要逼著他撕破臉皮,斷絕退路。
朱雀街上煙雨樓,檐角鐵馬在夜風里亂響。
燭影中,燈芯啪地一聲炸開。
薛綏指尖一顫,狼毫筆在宣紙上暈開一團墨跡。
窗外隱隱傳來雜亂的騷動,馬蹄聲、吶喊聲、金鐵交擊聲……如瘟疫般在夜色里蔓延,連窗欞都跟著微微發顫。
“姑娘!”錦書疾步而入,裙角掃過門檻,神情凝重,“蕭文遠以平叛為名,帶著私兵入了宮……安福門的禁軍被人調虎離山,宮中的形勢,恐不太妙。”
薛綏猛地起身,不慎將案上的茶盞傾翻。
茶湯漫過剛寫好的幾個名字,像潑灑的墨,又像凝住的血……
她冷冷地掃過一眼,抓起椅子上的披風便推門而出,語速飛快。
“小昭,帶上狼骨符,隨我去西茲驛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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