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遠侯府近來忙得焦頭爛額,四處籌措錢財,仿若熱鍋上的螞蟻。
而薛月盈卻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躲在薛府里提心吊膽,就怕那貪腐案子查到自家頭上。
可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大理寺來人,客客氣氣地上了拜帖,才說薛四姑娘涉及金部司庫銀貪腐案,要帶回去候審。
薛覽與那人認識,同在大理寺當差,私下里也喝過幾場小酒,忙不迭地將人拉到一旁,試圖花點銀錢通融一番。
來人嚇得夠嗆,連連拱手推辭。
“薛兄,使不得,使不得啊,您可饒了我吧。”
這案子水太深,誰也插不上手。
且不說一個小小的大理寺官吏,就是他爹貴為刑部尚書,不也請旨避嫌了嗎?薛覽面色黯然,眼睜睜地看著薛月盈淚流滿面,苦苦告饒,不由長嘆一聲。
“四妹還懷著身子,如何受得牢獄之苦?”
薛慶治這時不在府里,傅氏冷眼看著。
“有膽享那般潑天的富貴,就有本事吃這腌臜的苦頭。”
她說完扭身就走。
薛月盈的哭聲,響了許久。
整個薛府都被這股陰霾籠罩。
壽安院里,老太太聽聞消息,胸口發(fā)悶,氣血一股股往上涌。
錢氏侍候在旁,手忙腳亂地安撫。
“四姑娘真是個禍害精,把靖遠侯府攪得雞犬不寧不說,這下可好,薛府怕是也要跟著遭殃…………”
靖遠侯府和薛府,都是本朝勛貴。誰能想到,竟因一張嫁妝單子鬧得天翻地覆?崔老太太活了大半輩子,見過大風大浪,可眼下這局面,也著實出乎她的意料。
“當初我瞧見那嫁妝單子,就覺得不妥,也怪我大意,沒有問個清楚……”
錢氏道:“哪里就能怪得著老太太您了?誰能料到四姑娘有那吃雷的膽子?”
崔老太太正愁眉不展,便有丫頭撩簾進來。
“老夫人,六姑娘請了郎中來為銘哥兒瞧病,特意遣人來問,不知老夫人這邊方不方便,讓郎中請個平安脈。”
崔老太太一聽,當即有了精神。
近來薛府的煩心事太多,她急需一個通曉陰陽,明斷吉兇的高人來指點一二。
她忙不迭地讓丫頭伺候更衣,又吩咐去將人請到壽安堂。
八姑娘薛月滿剛踏入客堂,便聽到這事,一臉不屑地哼聲。
“多少京中名醫(yī)都看不好的病,六姐姐隨便在大街上找來個江湖郎中就能治好?”
“銘哥兒倒也罷了,橫豎是個癡傻呆子,好不了的。可祖母身子金貴,豈能由著他們亂來……”
“我看六姐姐是嫌府里不夠麻煩的,沒事找事!”
老太太剛起興致,便被她潑一瓢冷水,頓時沉下臉。
“我看你規(guī)矩都學狗肚里去了,也不知你母親是如何調教的,這般咋咋呼呼,嫁到婆家,還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祖母……”薛月滿低下頭,小聲嘟囔:“阿滿還不想嫁呢,就想陪在祖母身邊。”
“做一輩子老姑娘?”
“就做一輩子老姑娘好了。”
“不得胡說。”
祖孫倆正說著話,薛綏便領來了天樞。
行禮問安,老太太瞧著人,愣住了。
她以為的巫醫(yī)是七老八十,頭發(fā)花白、滿臉褶皺的老者,不料來的竟是一個約莫二十五六的年輕人,生了一張清俊出塵的臉,棱角分明,額際系著發(fā)帶,眼神平和有力,一看便有超凡脫俗之相。
他的身側站著一個姑娘,一張清秀的瓜子臉,眉眼彎彎,目光清亮,頭發(fā)松松地挽起,僅別著一根木簪,簡單到極致的打扮,卻透出一種世外高人的靈秀。
薛綏上前一步,笑道:“祖母,這位便是我跟你提過的巫醫(yī),姓舒,您管他叫舒先生便好。”
她又看向天樞身側的玉衡。
“這位是舒先生的妹妹,也通岐黃。”
“快請,快看座。”崔老太太很是敬重,帶點誠惶誠恐。
“舒先生,舒姑娘,這邊請。”
天樞欠身行了一禮,舉止優(yōu)雅,開口不疾不徐。
“老夫人不用客氣,聽聞你素日頭痛,夜里也睡不安穩(wěn)?”
崔老太太嘆息一聲,招呼侍女上了茶水果點,便開始痛陳自己患病的經歷,大抵是這些年為子女勞心勞力,又整日為薛府的諸多瑣事操心,人上了年紀,精力大不如前,各種毛病也都找上門來。
天樞替他診脈后,按住她后腦上的風池穴。
“這里痛是不痛?”
崔老太太皺著眉,說脹痛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