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樞讓她坐在杌子上,不慌不忙地打開銀針包,當著眾人的面施針刺穴。
他手法嫻熟,銀針在他手中仿若活物。
老太太起初還眉頭緊鎖,雙手不自覺地抓緊衣角,很快,整個人便放松下來,待施針結束,錦書將她扶起,眩暈感已改善許多,疼痛不見……
“一針止痛,先生醫術高明,妙手回春。”
天樞道:“痛則不通,通則不痛。眼下施針只是疏通經絡,暫時緩解疼痛,還需湯藥慢慢調理,急不得……”
這時老太太疼痛減輕,看天樞如同神明,對薛綏也更為親近。
“我家六丫頭有出息,請到舒先生這等高人,我這把老骨頭也能跟著沾光享福……”
有了信任,再說起話來,便少了很多彎繞。
老太太寒暄幾句,徑直提出讓天樞為八姑娘算姻緣。
薛綏坐在一旁,嘴角含笑,靜靜地看著,并不插話。
天樞微微沉吟,“測算姻緣,易傷運勢。我尋常不輕易測算……”
老太太臉上流露出一絲失望,天樞見狀,話鋒一轉:“不過,既然老夫人開了口,我今日便破一回例。只是事先說好,得先讓八姑娘測個字,以免擾亂天機,出了差錯。”
崔老太太自是無不答應。
男女有別,天樞不便與八姑娘單獨相處,便道:
“我以字條方式,交給八姑娘,八姑娘寫上答案再交還給我即可。”
崔老太太看他思慮周全,愈發放心且信任。
“翠珠,快為先生備好筆墨。”
天樞按照薛綏所說,在紙上寫下。
“鄰里有女,出身寒微,在家中常受欺凌,動輒打罵,后被驅趕出家,衣衫襤褸,遍體鱗傷,若八姑娘見到此人,是否會對她伸出援手?”
薛月滿拿著字條,瞪眼睛看半晌。
這叫什么問題?
說的這鄰里女,不就同薛六一般嗎?
繞這么大的彎子,竟是試探她對薛六的心思。
很明顯,這個什么巫醫是和薛六串通好的,來府上哄騙祖母,無非是怕她高嫁,這才裝神弄鬼。
管他怎么對祖母說,她橫豎是要嫁入鄭國公府的。
大姐嫁王府,四姐嫁侯府,她得嫁國公府,那才叫風光。
不然又何必在普濟寺,處心積慮跟郭照軒相識?
好一個薛六,著實可惡,想壞她的姻緣!
薛月滿不假思索,在上面寫。
“各人各命,有人欺她,那定是她有該欺之處。”
天樞拿著字條,眸色微深,收攏團在掌心。
“八姑娘的答案,我已心中有數。不過,姻緣之事,還得單獨和老太太說個明白,姑娘家在場多有不便。”
薛綏不動聲色地起身行禮,悄然退下。
薛月滿一聽,卻急了,“我警告你不要胡說八道。祖母,他定是薛六請回來算計我的,您可千萬別信他的鬼話……”
崔老太太看她這般就來氣。
“出去!”
薛月滿嘟著嘴,滿心委屈地出去了。
天樞等簾子垂下,屋里再沒旁人,這才淡淡開口。
“八姑娘心性純真,很有主見。雖說姑娘家的婚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但這世間姻緣,各有其軌,按我輩中人說法,紅線暗牽,皆為天定,強求不得。”
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
小聲問:“敢問舒先生,方才問八丫頭的是什么?”
“為八姑娘測了個字。”
天樞手一翻,將掌心紙條攤平。
同一只手里的字條,沒人注意他換了一張。
事后就算薛月滿矢口否認,老太太也有自己的眼睛為證。
天樞不緊不慢地道:“我問八姑娘對姻緣看法,八姑娘寫了一個‘緣’字。”
“緣字拆開,絲繞半,恰似紅線相纏,半遮半掩,隱喻姻緣有定數。右上旁一個‘彑’,意會互通,二人已相識互許。再看下旁,一個‘豕’字,在卦象之中,‘豕’有富足、安定之意,八姑娘正該入高門。”
崔老太太看著那個緣字,若有所思。
高門,那就是鄭國公府家的郭四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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