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承慶太后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最后落在謝皇后身上。
多年來第一次,她向這個不得寵的皇后露出一抹歉意的神色。
“皇后受苦了。”
謝皇后瞬間紅了眼眶,卻只是微微一笑。
“為皇室分憂,乃妾身分內之事,并不覺苦。”
承慶太后在后宮里沉浮了大半輩子,怎會不知其中的勾心斗角。
她輕輕嘆息,神色復雜。
這時,沉寂許久的瑞和郡主,裊裊婷婷地走過來,朝太后盈盈下拜,然后跪坐在太后身側,為其添茶布菜。
“太后切勿憂心,今日是您的好日子,可不要因這些糟心事壞了壽誕喜樂……”
“乖。就數你最乖。”承慶太后看著她慈愛地道:“你這輩子命苦,如今總算回了京中,以后多跟各家的夫人貴女,走動走動,若瞧上哪家的青年才俊,哀家便指給你當夫君……”
她說得認真,又帶了玩笑的口吻。
瑞和頓時羞得臉頰緋紅,低下頭,嬌嗔道:“太后莫要再打趣瑞和……”
“好好好,你是不經逗的,等擺上喜酒,哀家再好好取笑你一番。”太后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笑容和藹可親,滿是寵溺。
慈安殿內燈火輝煌,一派祥和熱鬧。
瑞和在承慶太后身邊侍奉片刻,這才告退起身,端著杯盞走到薛月沉身側敬酒。
“王妃安好。往后同在京都,還請多多照拂……”
說罷,廣袖掩在杯前,仰頭飲盡。
薛月沉素性寬厚,最是顧全顏面,盡管心下不悅,但在大庭廣眾下,是斷斷不會與瑞和交惡的。
她輕笑回應,“郡主客氣,臣婦便陪一杯……”
聲音未落,她伸手去拿瑞和斟滿的酒,不料卻被薛綏伸手擋住。
薛月沉不解地看著她。
薛綏神色如常,看著擦拭嘴角的瑞和,似笑非笑。
“咱們府上又無年歲相當的人,做不了郡主的如意郎君,姐姐可莫要會錯了意……”
薛月沉尷尬地笑了笑。
瑞和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平安夫人可是對我有所誤會?”
薛綏淺淺一笑,恭敬說道:“郡主多心了,臣婦絕不敢冒犯,純粹是一番好意。畢竟郡主新寡回京,行事若不周全,難免惹人非議……”
瑞和郡主杏目圓睜,強壓怒火。
薛綏傾身一禮:“臣妾生性愚鈍,語不周之處,還望郡主寬宥……”
瑞和從她臉上看不出惡意,可她分明有滿滿的惡意。
心中暗恨,卻不便發作,于是含糊著客氣兩句,訕訕地離開,去找盧僖和蕭晴兒說話去了。
薛月沉這才嘆息一聲,慢慢瞥向薛綏。
“你今日這般出風頭,可覺得痛快了?”
“痛快什么?”薛綏目光追隨著瑞和郡主的身影,神色凝重地瞄她一眼,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今日鬧劇,姐姐還沒品出味來么?”
薛月沉一臉疑惑:“你是說……”
薛綏緩緩推開面前的杯盞,“防人之心不可無。”
看著她意味深長的笑,薛月沉打了個寒噤。
是啊!
當年的薛淑妃又怎會想到,世上竟有如此毒辣的手段?
若是她多加防范……
不。
這宮中人心叵測、處處陷阱,如何防范得住?
想到慘死在柔儀殿的姑母,她脊背驟然生寒,下意識地握緊薛綏的手。
“妹妹,姐姐都明白了……”
薛綏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地笑。
“姐姐也不必過于憂心。瑞和郡主頻繁示好,也不知懷的是什么心思。她既然盯上端王府,姐姐便大大方方地與她交好。姐姐只管做好人,惡人,由我來做……”
薛月沉喉頭一哽:“妹妹……”
薛綏:“只有這樣,才能看清她的企圖。”
與其讓人躲在暗地里算計,提心吊膽,不如把潛在威脅放在眼皮子底下……
席到酣處,薛綏尋了個由頭,帶著兩個丫頭出門更衣。
出來時,李肇在廊下攔住她。
他身量高,身上錦袍華貴,衣角微微揚起,將從飛檐落下的那一抹光暈遮擋,她的視線,腳下的地磚,墻角的落葉,都陷入在他的陰影里,以至于薛綏無法分辨,此刻的太子殿下眼底化不開的寒意,是不是錯覺……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