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掀開衣袖,抖落出一枚暗器。
“這東西,是婢子從一個喝醉的家伙身上偷來的……”
三角的透骨釘在昏燈下閃著冷光。
與上次西山行宮刺殺的暗器一模一樣。
薛綏眸中寒光乍現。
永豐糧棧…
據天樞的《沼匯帖》記載,那是蕭家一個遠房親戚蕭平名下的產業,專做糧食營生,仗著蕭家在京中的庇護,風生水起……
刺客的藏匿點,與蕭家的黑窩子重疊。
一出手就為孩子而來,意欲何為?
“平樂。”
薛綏擱下手中的筆,幾乎沒有猶豫,便斬釘截鐵地道出這兩個字。
燭火明明滅滅。
她清冷的眸子,映出一片冰冷的殺意。
“除了她,不會有人冒險對陸家的兩個孩子下手……”
小昭喘息稍定,有些愕然。
“姑娘,平樂公主不是被陛下廢為庶人,發往朔州廢苑幽禁了嗎?探子回來說,她沒到朔州人就瘋了,如何能指使得了京中的亡命之徒?”
“幽禁不等于死亡。瘋病,她慣用的招數罷了,無非掩人耳目……”
她唇角勾起,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
“平樂從小心就大,財貨美人籠絡人心,在朝堂里汲汲多年,豈會沒有幾個死心塌地、甘愿為她效死的余孽殘黨?”
錦書面露憂色,“姑娘高見,平樂此番怕是來者不善。”
薛綏勾唇,睫毛輕顫,“陸家的孩子,是她的親骨血,也是她手上最重的籌碼和指望。她不會甘心在朔州沉寂終老,更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翻盤復位的機會……文嘉與陸家走得越近,越是真心照拂她的孩子,她越是嫉恨文嘉鳩占鵲巢,從而狗急跳墻……”
小昭握緊拳頭,眼中閃著兇光。
“早知她如此陰魂不散,當初就該斬草除根……”
薛綏緩緩搖頭,目光深邃。
平樂的目標,絕不僅僅是搶孩子或泄憤。
已然走到這一步絕險了,她又怎會為私怨暴露底牌?
她思忖片刻,將目光移向小昭。
“你可有受傷?”
“沒有。小小毛賊,如何傷得了我?”
小昭渾不在意地咧嘴一笑,“姑娘,咱們接下來如何是好?總不能坐等平樂興風作浪吧?要不然,婢子去一趟朔州,索性一刀……”
她做了個宰人的手勢。
薛綏低笑,手指虛點一下她的腦袋。
“傻丫頭,平樂狡猾,必有防備。你舍得冒險,我還舍不得你去闖那龍潭虎穴呢。”
說罷她回到書案,鋪開一張素箋,揮毫著墨。
半晌,微微直起身子,將墨跡未干的密信吹了吹,仔細折好,裝入一個特制的細竹筒中,用火漆封口,交給錦書。
“即刻送往東宮,務必交到太子殿下手中。”
錦書無聲地點點頭。
半刻鐘后,一只通體雪白的信鴿振動翅膀飛出水月庵,悄無聲息地融入夜色,朝著皇城的方向疾飛而去……
次日清晨,一個更令人震驚的消息便在京城炸開。
工部屯田司郎中王啟年、戶部倉部司郎中馬元魁,在各自府邸遭遇不明身份的刺客襲擊。
馬元魁重傷垂危,王啟年當場斃命。
不僅如此,同一天還有刺客在陸老丞相府門前作惡,意圖擄走陸佑安將軍的一雙兒女,幸得文嘉公主舍身相護,才未讓賊人得逞……
冬日的上京城,風如刀割。
云層重重壓著宮闕飛檐,宮墻彌漫著一片肅殺。
紫辰殿里,崇昭帝臉色鐵青地坐在龍椅上,手里捏著一份奏疏,眼皮半垂,老臉漆黑。
王承喜垂手立在一側,大氣不敢喘。
死寂的內殿,令人心頭發毛。
“啪!”
奏疏落下。
他渾濁的目光如同刀子,刮過丹陛下跪著的兩個兒子。
“薛慶廉、張敏達,馬元魁、王啟年……接連暴斃,毫無征兆……你們來告訴朕,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朕的上京皇城,到底是賊窩,還是修羅屠場?”
李桓抬起眼眸,額角有細密的冷汗。
“父皇息怒,兒臣也是剛剛得知消息,正在徹查。”
“徹查?”崇昭帝冷笑一聲,眼中滿是懷疑和不滿,“讓你督辦刑部,署理京畿治安,便是這般結果。你讓朕如何息怒?”
“兒臣失職,但此事著實蹊蹺,刺客手法狠辣,目標明確,專挑馬王二位大人下手,恐非尋常仇殺……恐是,恐是有預謀的滅口……”
“滅口?”崇昭帝發出一聲冷笑。
“朕要是記得沒錯,這二人皆是你的心腹,深受你信任?此番牽涉軍需,你亦多有維護?端王,你讓朕如何信你?還是說…你本就存了心思,要借刺客之手,替你清掃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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