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喜今夜不當值,沒宿在紫宸殿。
被徒弟從夢中急急喚醒,驚得他冠帽歪斜,連滾帶爬地沖入紫宸殿,鞋子都差點跑掉了一只,聲音也激動得有些發抖。
“陛下,陛下啊,天降神跡了……圣火燃空啊!”
崇昭帝正被連日來的疾病和西疆亂局,攪得心煩意亂。
入夜后更是咳得胸口窒悶不堪,難以入眠。
驟聞這個喜訊,他猛地從御榻上坐起,渾濁的眼眶里滿是不信。
“當真?”
“千真萬確!陛下。老奴親眼所見……”
崇昭帝心頭猛地一跳,待聽清王承喜再次復述“神跡”后,一把掀開錦被。
“快,替朕更衣。”
在王承喜和一眾內侍的簇擁下,崇昭帝大步流星地走到含章殿。
宮人上前請安。
待要入內稟報,被他抬手阻止。
“噤聲。不可驚擾天兆。”
崇昭帝負著手,步入含章殿開闊的前庭,舉目望去。
殿后那一座孤高聳立的“望舒亭”,此刻成了整個宮城最奪目的所在。
飛檐下,只見圖雅一身素白,衣袂翻飛,仿若遺世獨立的雪山神女。她面前,一幅丈余長的巨大經幡,無風自動……
而幡面的中心,有一點熾白耀眼的光芒,在流轉、跳躍,如同有生命一般,純凈得不似凡火……
奇異的是,火舌升騰卻不蔓延,仔細看去,那熾白光芒竟隱隱勾勒成一幅經文流轉的奇異圖案……
與此同時,圖雅悠遠空靈的誦經聲,乘著夜風,清晰地送入仰望者的耳中,仿佛來自九天之上……
崇昭帝眉頭微蹙,“靜昭儀念的什么?”
王承喜躬身示意一下。
隨行的鴻臚寺序班連忙上前,叩首后揚聲回稟。
“稟陛下,西茲語譯:圣火引路,紫氣東臨。祥瑞所鐘,天命攸歸。消弭兵禍,國祚永昌……”
“圣火引路,紫氣東臨?”
“消弭兵禍,國祚永昌?”
“神跡……當真是神跡……出現了?”
崇昭帝喃喃自語著。
眼前這絕非人力所能為的景象,強烈地沖擊著他固有的認知。
他扶著欄桿的手指驟然收緊,骨節微微泛白。
“王承喜,隨朕上望舒亭瞧瞧。”
話音剛落——
奉先殿的值守太監,便面無人色地狂奔過來。
“陛下——”
他撲通跪倒,以頭觸地,因太過驚駭,說得語無倫次。
“陛下,奉先殿……奉先殿里,太祖皇帝神位前的那對青銅仙鶴長明燈……它、它們自己轉起來了……鶴首……鶴首齊齊轉向……轉向椒房殿的方向……”
“什么?”崇昭帝心頭劇震。
天火自燃,銅鶴自轉?
這兩樁異象,絕非巧合——
崇昭帝突地記起,欽天監日前所奏,“紫微帝星旁隱現輔弼吉兆,光芒漸盛,應有祥瑞將臨”的話……
崇昭帝心頭一凜,剛要邁步,椒房殿的小宮女又跌跌撞撞地跑過來了。
她很是緊張,抖如篩糠地跪倒在皇帝面前。
“陛下,陛下,皇后娘娘聽聞望舒亭異象,憂心陛下和國運,強撐著……要起身祈福,剛一下榻便、便暈厥過去……”
崇昭帝眉骨未動,面上沒什么波瀾變化。
“太醫呢?傳太醫過去。”
那宮女結結巴巴,帶著急腔,“回,回陛下,太醫,太醫說娘娘……是喜脈!五日前請脈還說血氣虛虧,不見征兆,今日便突然有了,太醫……說是奇事,懇請陛下移駕……”
喜脈?
突然就有了?
崇昭帝微微發怔。
“莫非此胎……”
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劈入腦海。
難道皇后腹中這尚未顯懷的胎兒,竟是應運而生的祥瑞?
所以天降異象,銅鶴指路?
是來穩固國運、拯救社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