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熱血涌上心頭,他顧不得帝王威儀,一把揮開王承喜的攙扶,疾步朝椒房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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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內,燈火通明,人影慌亂。
皇帝邁入殿門,便見謝皇后被周嬤嬤和兩個大宮女攙扶著,臉色蒼白地半倚在軟榻上,一手無力地撫著小腹,眉頭緊蹙,滿是歉疚之色。
見到皇帝,她掙扎著便要起身。
“臣妾見過陛下……”
“皇后快躺下,莫要動了胎氣……”
他幾步搶到榻前,緊緊握住謝皇后的手,眼中翻涌著激動和希冀,還有一種身為帝王也不可幸免的,對天意的敬畏。
“朕瞧你氣色不佳?可還難受?”
皇帝的聲音里,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急切。
周嬤嬤見狀,跪坐在地上,聲音哽咽起來:“陛下……娘娘這幾日整夜合不上眼,總念叨著西疆未平,陛下龍體勞心……聽聞望舒亭有異光,說什么也要親自去祈福……婢子們攔都攔不住啊……”
崇昭帝擺擺手,目光緊緊鎖在謝皇后臉上。
端詳片刻,又猛地轉頭,對著跪地的劉太醫。
“從今日起,椒房殿所需一切,即刻采辦。上用貢品先供皇后,內庫私財任憑支取,太醫院輪值不得離宮,定要擔保皇后母子安泰……”
劉太醫誠惶誠恐,對著崇昭帝納頭便拜。
“恭喜陛下!賀喜娘娘!天佑大梁!娘娘玉體無礙,只是胎氣初結不耐驚擾,一時氣血不調……臣等定當晝夜值守,不敢有絲毫懈怠……”
“診脈未察,險誤龍胎。朕沒有責罰,你倒巧令色起來?”崇昭帝聲音陡然嚴厲,指著劉太醫。
“皇后和朕的皇兒若有半分閃失,爾等提頭來見?”
“陛下……”謝皇后勉強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指尖冰涼地按住他的手。
“是妾身無用,讓陛下憂心了,太醫們平日侍奉盡心,從無懈怠……許是臣妾近來憂思過重,才使得脈象紊亂……陛下萬不可因臣妾動怒,傷了龍體呀……”
“皇后快快躺下歇著,莫再勞神。一切有朕……”
崇昭帝輕拍皇后的手背,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情。
“他們食君之祿,受皇家恩典,理當萬無一失。如此疏忽怠慢于你,朕定要重重追責……”
謝皇后搖搖頭,眉頭緊鎖,幽幽嘆了口氣。
崇昭帝問:“皇后有何心事?”
謝皇后眼中含淚,又是一聲嘆息。
“臣妾深居宮中,卻也聽說了西疆之事,老臣新貴主張不同,皇子公主多有齟齬……朝堂不寧,陛下憂煩,臣妾身為皇后,心下著實不安,不由生出愚見……”
她抬眸望定皇帝。
崇昭帝問:“你且說說。”
謝皇后拉住皇帝的手,殷切地道:“陛下,今祥瑞臨身,或乃上天示警——要我大梁上下廣布寬和,以仁義化戾氣,用善念聚福澤,方得天地垂憐,滋養龍胎順遂、國祚綿長?”
她的話說得委婉,點到即止。
卻精準地觸動了皇帝敏感的心弦。
他需要這“祥瑞”穩固人心,更需要“祥瑞”帶來的天命所歸,來沖淡他內心對舊陵沼陰霾的恐懼和對自身權威的動搖。
尤其謝皇后眼中的孺慕與依賴,是從未有過的真切柔婉。
多年夫妻、相敬如賓卻也隔閡深藏,難得片刻溫情。
一時間,崇昭帝心頭百感交集,一種“天命在我”的豪情油然而生。
“皇后仁心,思慮周全——”
他緩緩開口,壓下幾聲咳嗽,
“朕近來為國事夙夜憂嘆,身子也大不如前。是應當……積些福德,安養身心,以佑皇嗣。”
說罷目光轉向一側侍立的王承喜。
“擬旨——”
王承喜立刻趨前,躬身聽命。
崇昭帝略作思索,字句清晰地口述。
“傳朕旨意,皇后身懷祥瑞,乃天佑大梁,祖宗庇佑。朕上感天心,下憫臣工,特頒恩旨——赦文嘉公主禁足之罰,令其靜思己過,不得再議朝政。”
“陸氏一門……忠烈之后,功在社稷。今查陸佑安謀反事,疑點尚存。著即解除陸府圈禁,陸氏滿門親族及其僚屬人等,暫歸府邸居住,無朕親筆手諭,任何人不得擅動、提審!待此案水落石出,再行論定。”
殿內燭火搖曳。
映著謝皇后溫熱的眼。
她虛弱地微笑,扶榻施禮。
“陛下天恩浩蕩,是大梁忠良之福,亦是社稷蒼生之幸。臣妾謝陛下仁厚,福澤龍胎……”
李肇:薛平安果然有一手,要是這一手,是同孤……就好了?
薛綏:??殿下想讓我給你來一手?
李肇:是有一手。實在不行,有一腿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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